顾小翠没等到顾望川的风光回归,倒是等来了她的风光大葬,整个北州的奇人都赶来悼念,真是给了她好大的面子。
自小便不爱读书,一下子看完这么多字,顾小翠只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正昏昏欲睡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低迷撩人的声音:“顾小姑娘何在?”
惊觉那声将近,一步一步,从容地走上台阶,然后,站在门前。
浮光浸透那人的影子,身轻如羽翼,似是半散长发,风起时,那发随风而动,一点点飘进顾小翠的心里。
她站起来,凑近门前询问:“你是何人?”
“天师挚友,梁丘羽。承蒙天师厚爱,唤我一声梁丘先生。”
“巧了!我叫顾小翠,羽卒翠。”她一把拉开门,带动秋日凉风,吹得她碎发飞起,露出小姑娘灿烂的笑颜。
梁丘羽迎面瞧见她的容颜,愣了一下,随即勾唇浅笑:“我知道。”
顾小翠眨了眨眼睛,只见那人一袭青衣,寂寂的秋风吹拂起他的长发,背光的容颜,带着丝丝清冷,却偏生了双含情眼,与她脉脉相视,顿时心跳骤急,呼吸几乎为之一滞。
好俊俏的小郎君!
她傻笑道:“你也是捉妖师么?”
梁丘羽淡淡摇头:“非也。”
“那你……”若非捉妖师,怎会与顾望川相成挚友?
梁丘羽垂眸浅笑:“我是……妖。”
“啊!”顾小翠吓了一跳,刚要扣门,但转念一想,又停了动作,“哪有你这么好看的妖?”
“好看么?”梁丘羽偏了偏头,突然变幻出一张长满黑鳞的蛇面,吐着血红的信子,嗓音嘶哑,“我装的。”
“……”
小姑娘脸色刷的一白,吓得够呛。
梁丘羽恢复人面,继续表现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温柔模样,摸摸她的鸡窝头,“乖,进屋收拾东西,等下带你去个地方。”
顾小翠不明所以:“去哪儿?葬礼不是还没结束吗?”
梁丘羽勾起唇角,故作神秘:“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然后便再次得到了小姑娘惊恐的注视。
顾家姐妹虽生有同样的容貌,但顾望川天生面瘫,只在偶尔提笔落字时,脸上流露出淡淡暖意。顾小姑娘便不同了,几句话便能惹得她花容失色。
但很快顾小翠又露出了笑颜,似乎遇见了什么高兴的事。
从方才起,梁丘羽便发现顾小翠总是时不时露齿傻笑,忍不住问道:“何故如此开怀?”
“方才瞧见一只蝴蝶,想到或许是姐姐回来看我了,故而欢喜。”顿了顿,顾小翠又垂下头,神色有些落寞,“她在每一封家书后面都留了一句诚祝安乐,便是希望我在她未归家时,亦能时感安乐。”
听闻此言,竟觉出一丝苦涩,梁丘羽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安慰:“不用勉强自己。”
顾小翠却忽然抬起头,满面春风:“我可没勉强自己,以后无人再写家书,我不用逼着自己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高兴都来不及呢!”
“……别高兴太早,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二人并排走在路上,有说有笑,与周遭一片白景形成鲜明对比。
路上行人不由得对他们指指点点:“你看那顾小姑娘,至亲亡故竟还笑得出来,实在绝情。”
身边人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示意:“你没听说吗?那顾小姑娘天生脑识不全,对情感反应缺失,即使再难过,也只会一直笑。通俗点说就是傻子,你跟个傻子计较什么?”
“原是个傻子!难怪看着不大聪明的样子……”
听见身后闲话,顾小翠气得粉拳一紧,怒道:“肯定又是顾望川,到处造我的谣!”
梁丘羽宽心道:“他们也只是道听途说,你莫放心上。”
顾小翠抬头瞪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傻子?”
“啊?”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局促,“要听实话吗?”
“我要听好话!”
“好好好。”小郎君随即弯腰讨好,用着哄小孩的语气,“顾小姑娘怎么会是傻子呢?你其实很招人喜欢。”
“真的吗?你也是喜欢我的?”小姑娘眉梢一喜。
“嗯,我是喜欢你的。”
她满意地点点头,心里美滋滋:“真是好话,梁丘先生,我也喜欢你。”
小姑娘一时戏言,小郎君未曾当真。想到众人尚在等候,直接牵起她的手,飞快地赶往目的地。
第一次被男子牵手,还是个这么俊俏的小郎君,小姑娘羞得面红耳赤,顺着便去了。
幸好她从前足不出户,少见生人,否则这般好骗模样,早不知被人牙子拐卖多少回。如此想着,梁丘羽竟在心里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秦厌与谢亦欢初来北州,刚打听到顾望川的住所,便得知顾望川的死讯,这会儿葬礼还没办完呢。
秦厌有些失落:“不曾想晚来一步。说好的奇人,竟这么容易就丧命了。”
“奇人也是人,也是会死的。”谢亦欢宽慰道,“来都来了,去看看罢,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路过一家酒楼,秦厌与一位青衣男子擦肩而过。
她回头看去,只见那男子身姿挺拔,俊美异常,不似凡夫俗子。跟在他身旁的红衣小姑娘亦是姿容绝色,一看便不是简单的路人甲。
谢亦欢问:“师父,你认识他吗?”
秦厌摇摇头:“不认识,只是觉得,这北州男儿颜值颇高,随便在大街上拎几个,都是绝世美男。”
谢亦欢顿时醋意大发,沉声提醒:“师父,我们是来做正事的。”
“知道了知道了。但我总觉得那男子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要不跟上去看看?”
“不行,先做正事。”谢亦欢的态度异常坚决。
“哎哟,反正人都死了,咱们就去看看嘛。”秦厌摇晃着他的胳膊开始撒娇。
自从附身林卿卿之后,她便染上这娘们唧唧的恶习,没摇几下,谢亦欢便受不了了,只好答应:“去去去,去还不行嘛。”
“嗯嗯,乖徒儿,你最好了!”
秦厌越开心,谢亦欢脸色便越差。总觉得他在师父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低了,连个陌路男子都能把他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