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要走了。
将海上鲛人国进贡过来美人对接完,她便要回西海了。
秦厌拉着谢亦欢去给她送行。
沈馥离去那天,城头的柳枝刚刚抽芽。
秦厌抽出剑,斩断柳条,缠绕着她的手腕,满眼不舍:“馥儿,自此一别,却不知下次相见是何光景。”
沈馥低头抚摸着手腕上的柳条,笑得含羞带怯:“国师哥哥,你舍不得,直说便是,何必送我柳条暗示?”
“那我说我舍不得,你愿意留……”
“我愿意!”沈馥捧住她的双手,眼睛亮晶晶的,如星河般璀璨。
秦厌哑然:“你……不走了?”
“不走了!”
“小鱼儿不愿回到水里了?”
“岸上有你,比在水里快活。”
“既然不走了,留下来多玩一段时日也是好的,就让我徒弟再带你四处逛逛罢。”
“啊?”
秦厌笑着将沈馥推到谢亦欢怀里:“好徒儿,照顾好你的馥儿妹妹,为师突然想起还有事,先不陪你啦!”
“师父……”
“国师哥哥……”
眼看秦厌兴高采烈,头也不回地离开,被强行推到一起的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嫌弃地往后跳了一步。
一个闹:“你真行,演了一出伤离别,还以为能叫师父回心转意?”
一个笑:“你也不赖,追不到富贵兄,就想着与我同归于尽!”
“方才一口一个国师哥哥,顶着一张不知比我师父老多少岁的脸,自以为天真烂漫,实则恶心至极,我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呕——”
“你……你居然这么说我?嘤嘤嘤我不活了!”沈馥突然变了嘴脸,捂着心口扑倒去而复返的秦厌怀里,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国师哥哥,我心口好痛,要死了。”
秦厌那个着急啊,“呸,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哪儿疼,我给你揉揉。”
“我说真的,等我死了,你就不要等了,找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好好过日子。我们来世再做夫妻。”
一番柔弱凄凉的话语,直接让秦厌缴械投降:“说什么傻瓜,你还能活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们没有来世的。”
接着,她又朝谢亦欢吼道:“孽徒,快跟馥儿道歉,她要是气出来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活了!”
这是要他跟那死变态咸鱼殉情啊!谢亦欢恶狠狠地瞪着正趴在秦厌怀里干哭的沈馥,明明这个位置以前是属于他的,这条咸鱼就是仗着换了一副女儿身,便随意占师父的便宜,呸,真是不要脸!
“那师父打死徒儿,给她赔罪罢!”谢亦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差躺平了。
“国师哥哥,你看他!”沈馥指着他,说着说着又要开始哭了,“我就算不死,也要被他气死了,他好凶,好拽,好吓人哦!馥儿害怕,怕得不要不要的,国师哥哥,你要保护人家嘛!”
嗲里嗲气的哭腔,惹得谢亦欢整个人都不好了,真想一拳揍上去,打死这个嘤嘤怪!
秦厌明显也受不了了,沈馥这撒娇手段是跟铁宝宝学的么?哭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最终只能把突破点放在谢亦欢身上,厉声喝道:“谢亦欢,道歉!”
“我不!”
见他这么不上道,直接威胁道:“你不道歉,我就没你这个徒弟!”
“秦厌!你气死我了!”谢亦欢难得直呼她的大名,真是气得够呛。
做师父的颜面扫地,秦厌更气:“我气死你,你还气死馥儿了呢!像你这样凶巴巴的,哪有姑娘会喜欢你?”
“呵呵,不劳宁费心,喜欢我的姑娘从城南排到城北,我还真瞧不上那条咸鱼!”
“国师哥哥,他说他瞧不上我,还骂我是咸鱼,嘤嘤嘤,我不活啦!”
“你最好别活了,老子还不想伺候呢!”谢亦欢撂下狠话,扬长而去。
沈馥作势又要干嚎,秦厌看着谢亦欢的背影只觉得心烦意乱,再加上沈馥的不依不饶,她忍不住说了重话:“哎呀别哭了,人都走了,你哭给谁看啊!”
嚎声戛然而止,沈馥被秦厌单手提溜开,站在一边,疑惑地看着秦厌。
“我知道你是谁。”秦厌平静地望着她,低声说,“沈复,你为了阿灿,不惜化身女子,如今他只是喝了忘情水,暂时失忆了,你又何必如此矫情,生生将他作没?”
“你知道我是沈复,却以为我变成这样,是为了你的好徒儿?”沈馥突然想笑,可她刚一咧嘴,一颗血色鲛珠便从眼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弹跳了几下,便缓缓滚到了秦厌鞋边。
秦厌弯腰捡起鲛珠,嗤笑一声:“这个时候,还演什么呢?”
“你觉得,我在你面前,从来只是演戏?”
“不然呢?你若不喜欢我徒弟,为何先是变成女子来引诱他,如今又百般折辱?他是我的徒弟,我本该哄着他,护着他……”
沈馥委屈地打断道:“他是你徒弟,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吗?你要为了他的情绪来指责我?秦厌,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变成女儿身经历了什么?”
“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既然做出选择,就该明白要承担怎样的代价。”
“这代价的确是我没想到的。”沈馥看着她陌生的神情,满眼悲伤,“富贵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曾以为,你会理解我。”
秦厌补了一句:“你这样无理取闹,圣人也理解不了。”
“是,是我无理取闹了。”她苦涩地笑了笑,“我的确应该回到海里,那才是我的归宿。富贵兄,多谢你陪我演了这么久的戏,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那条无理取闹的傻鱼了,还以为我们可以忘记从前,以新的身份相处,是我太异想天开,是我来晚了……”
“沈复……”不知为何,看沈复变成这样,秦厌也觉得很难过,难过到快要喘不上气了。
眼看着沈馥落寞地转身离去,秦厌多想伸手抓住她,告诉她,方才自己是气急了,也心疼极了徒弟,才说出那样的话。可还是没伸手,还是没挽留,眼睁睁看她上了渡船,到最后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