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公仪九的眼力,一眼便能看出林耀祖的灵皇有问题。
气息虚浮、眼带煞气,通身更是萦绕着一种矛盾的阴沉诡谲之感,没有丝毫刚突破瓶颈的人该有的朝气蓬勃。
而且林耀祖原先的修为不过天灵四重,他就是再怎么突飞猛进也不可能直接跳到灵皇。
看他这个状态,再思及那些莫名惨死的人,公仪九大致已经有了推测。
只是她很好奇,凡是揠苗助长之术,都会有很大的后遗症。
这应该是林耀祖的杀手锏了,不到危机时刻应当不能使出来才是,他为何现在就急着用出来了,她并不觉得自己已经把他逼到了绝境。
然而这只是她的想法,殊不知有些事已经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压死的骆驼的稻草,林耀祖受够了。
他不能忍受继续眼睁睁地看着林剑天一家东山再起,看着他们日渐荣光,有圣品宗师在侧,真正恢复修为是早晚的事,而当那一天真的到来,他便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他不能忍受亲生女儿一次次失望的眼神,仿佛他林耀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永远都比不上自己的兄长。
他最不能忍受的是废了那么多努力之后,一切都回到原点!
林剑天还能当他高高在上的东陵剑圣,而他只能永远在阴沟里仰望他的辉煌!就像以前一样!
凭什么——?!
他们明明一母同胞,他本不应该比任何人差!
林耀祖呼吸急促,眼睛逐渐充血,本就不稳定的气息愈是翻涌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已经挣脱了理智的束缚,但他毫不在乎。
林瑶攥紧他的衣袖,用前所未有的孺慕且信任的目光看着他,含泪哽咽道:“爹爹,他们欺负我……”
林耀祖收回思绪,安抚了拍了拍她的手,阴沉沉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不远处的一行人身上,“瑶瑶莫哭,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不将我们父女放在眼里的下场……”
这时柳城主派来接送的马车已经到了,车夫毕恭毕敬地来到林剑天一家面前,全然没有将林耀祖父女放在心上,“剑圣大人,请上车,城主府的酒席已经备好了。”
林剑天微微颔首,将公仪九抱上车,又看着两个儿子撩开车帘落座,微微蹙眉朝林耀祖的方向看去。
他察觉到了令人非常不适的气息。
这父女二人这副模样,就是傻子也知道他们肯定又不怀好意地在算计着什么。
“爹爹,先上来吧。”
见车夫面露不解,公仪九开口。
林剑天这才收回思绪,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子上了马车,绣着城主府徽纹的车帘微微晃动,将林耀祖父女的视线阻隔在外,但那股阴恻恻的视线仿佛还能透过车帘传递到他们身上。
林二丹不耐地啧了一声,撩开窗帘颇为气人地用手指敲了敲马车的窗框,似笑非笑道:“还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我们,是指望我给你们去城主府打包点剩菜吗?”
这话的侮辱性不可谓不强,听得周围往来的宾客都大开眼界。
他居然骂我们是狗——?!
林瑶火气上涌,看着城主府的马车冷笑地怒骂道:“口齿伶俐有什么,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等着吧!你们嚣张不了多久了!”
就知道放一些没用的臭屁。
马车扬鞭,林二丹放下帘子翻个白眼,没有再搭理他们。
这时他见公仪九写了张纸条,连带一个玉瓶一起交给了刚来到车窗边的丹阳子,说:“带给景乾。”
林二丹双目睁大,瞬间将林耀祖父女抛在了脑后,急切道:“这是?这是什么?小妹你又偷偷给了他什么东西?”
“我才是你嫡亲的二哥啊!”
“他只是你的野徒弟!”
“你怎么能只给他不给我!”
丹阳子嘴角一抽,抬手就打,“去去去!孽徒,什么野徒弟?你师父我是亲传弟子!”
“再胡说八道我抽你!”
说罢他收起纸条闪身离开了。
林二丹已经做好了抱头挨打的准备,却见他这么快就走了,顿时颇为错愕,“这么急?小妹你到底让他干嘛去了?纸条上写了什么?”
公仪九抬头看了他一眼,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林剑天和林萧逸向来给予她保障安全的范围内充分的自由,见此以为是她的小秘密,示意林二丹不要再吵个不停。
不过公仪九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她平静道:“一颗丹药,换林耀祖的命。”
“我要景乾帮我杀了他。”
话音落下,车厢内一片死寂。
追问个不停的林二丹也僵硬在原地。
他们知道阿九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并对此十分赞同,但也是第一次亲耳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稚嫩的嗓音和冰冷的命令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一种极大的割裂感。
而偏偏她还在吃着城主府准备的精致糕点,一派天真浪漫,看不出丝毫端倪,让人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公仪九不咸不淡地开口,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与其千日防贼,不如先下手为强,我不信林耀祖突破灵皇只是为了显摆给我们看。”
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如果她是林耀祖,她一定会趁林剑天还没有真正恢复实力迅速出手。
晚了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且现在的状态来看,林耀祖已经是个被推出来发挥一点余力的弃子了,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当初没有立刻对他出手,不过是为了留下一条线索,试着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邪修的根源。
但后来她发现,林家主可能才是那个知道更多的人,林耀祖只是他推到明面上的马前卒。
至于现在林耀祖到底被赋予了怎样的目的,试探亦或是借刀杀人……
没关系,公仪九只想杀了他。
她很好奇林耀祖死后会扯出多少人,她的好堂姐又会不会为此伤心……
这时候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辙声传来,林瑶竟也坐上了一辆带有城主府徽章的马车,只是规格稍小一些,而且像是刻意为之一样,她还催促自己车夫加快了速度,超过他们跑在了前面。
车帘飞扬时,林瑶高扬下巴睨了她一眼,鲜亮的红衣像是预告着有什么喜事发生。
公仪九心想,葬礼在即,应该穿素服白衣才是。
就像林瑶往日那样,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也确实是挺好看的。
她笑了笑,放下了车帘。
“也、也是……”
“先下手围墙……”
林二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僵硬地坐了回去。
妈耶,小妹这样有点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