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晓兰回到房间,抓紧时间洗澡、换衣服、画妆。
妆毕,她盯着镜子里的小姑娘看,一脸羞红。
她很美,有一张青春俏丽的脸,饱满、顽皮、娇萌可爱。
连续几日担惊受怕,又累又困。
看着看着,她竟然迷迷瞪瞪睡着了,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好像是一座古代的皇城,名叫铁流城的上古城市,而她是这个皇城的公主。
置身其中,项晓兰觉得自己很熟悉此处,竟然毫不慌乱。
脚下的街道名叫铁朱街,是铁流城的中心主干道,是东城门通向王宫的大道,可双向四辆马车通行。
铁朱街两侧分别有打铁、铸剑的铁丹营和剑师营,它们离王宫仅隔一条宽阔的河流。
河流环绕着王宫,名洗铁河,是人工修筑的一条护城河。
铁流城外也有一条护城河,名铁若江,是条半人工半自然的河流。
它是铁流王朝白梦江支流-遗梦川的一部分。
流经至铁流城的流域,被铁流王朝人改造,引入宽阔、川流不息的护城河。
真是绝好的天然屏障。
洗铁河水,便是从城外的铁若江护城河引入的。
项晓兰闷闷不乐回王宫的路上,意外发现了沐辰。
便一路远远跟随来到了剑师营。
见是公主,守营门卫哪敢阻拦。
项晓兰心下暗道,沐辰戴着斗篷进入剑师营,此行应有隐情。
原本娇贵的公主,将宫女和两名侍卫留在营外,只身进入剑师营寻找。
入营后,她遍寻不着。
毕竟剑师营太大了。
今天是铁流城的光明节,剑师营里铸剑师、官兵不多,大多放假去过节了,只留下二十余名当值的巡营士兵。
见公主只身入营,虽然诧异,也不敢上前盘问。
都知道这位公主深得太后和王上宠爱,性情娇横,万一不小心冲撞了,轻则一顿鞭打,重则脑袋搬家。
巡营士兵看她在营内四处闲逛,干脆无视,远远避着。
她一个个铸剑炉、一个个兵器陈列室走过,最后走到剑师营西边,突觉寒意袭来,深感奇怪。
铁流城的光明季,正值夏天,哪来的寒气?
她顺着这寒意一步步探索过去,看到了一间小屋,门开着,寒气正是从此间小屋渗透出来的。
沐辰正跪伏在一柄粗糙还略显丑陋的长剑前。
这剑名唤紫陌离,是皇爷爷和太后一起打造的宝剑,深得太后喜爱。
她,屏息、伫立、不敢动,盼着沐辰看见她,追着让沐辰看见她,此刻却又深怕他发现了自己。
沐辰身旁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她好像也认得,名叫铁木兰,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是这剑师营的主事宁寒山。
跪伏起来,沐辰拔剑起舞。
“人生千岁应无忧,常思故乡上心头。浮云一别不相见,江水可是仍东流?天门开处冷风骤,长恨水入大荒丘。春江一首花月夜,阑干拍遍泪低流。泪低流,世事漶漫,浮生远地球,强颜清欢恁愁。”
边舞边歌,一曲舞罢,沐辰停剑,潸然泪下。
这剑式,梦中的项晓兰竟然也认得:此乃铁流王朝绝世剑法--断水剑。
断水剑,有12大招式,每个大招式里有30个小招式,每个小招式里又有24般变化。都配合着各种小曲小调,越往后越高亢激昂,有洪荒恨意、千古愁肠。
是沐辰师父司马太乙所传。
剑花飞舞,雪花轻扬,沐辰脑中母妃、师父、铁木兰,走马灯般转来转去。
虽然命运不公,他被掉包了,可他真的感恩,感恩他遇见的灵与事,让他的生命更丰沛更有爱。
他是满心欢喜,只是不自觉落泪。
这泪水,更多的是欣喜与感激。
一个修练近20年的武者,终于遇到心仪的兵器,就好像天涯遇故友,零落遇知音。
项晓兰讶异之极:梦中,她竟然能看到沐公子脑中的想法。
她伤心欲裂:沐公子、沐辰哥哥喜欢是的铁木兰,不是她。
铁木兰给宁寒山使了个眼色。
他俩走出屋来,铁木兰低语道:“宁主事,借一步说话。”
宁寒山带她走入附近一间兵器陈列室,铁木兰掏出几张图纸交给他,是紫蛮刀和菩提剑的设计图。
铁木兰叮嘱道:“那块玄铁白金,你们已经锻造成熟了。不用继续锻造了,可以将它分割成四块,一块用作打造紫蛮刀刀刃,另外三块,可打造成三柄一模一样的菩提剑剑身。”
“菩提剑2两剑身太轻,并不是最好的。宁主事可按国王的要求铸一把2两重的,其余两把,建议您铸成3两重剑身。”
“剑柄都选铁异木,铁异木坚硬如铁不沉水,剑身本就轻盈的菩提剑,有铁异木加持,更不会沉水。”
铁木兰真心觉得自己啰嗦,可这宁寒山如果不仔细交待清楚了,很容易做不到位。
“宁主事,我们后日出发去大暗山,顺利的话20日左右回到铁流城,请在那段时间内安排得力手下到城门口迎接,我担心不能顺利入城,误您大事。切记切记!”
宁寒山、铁木兰从小屋走出时,项晓兰侧身躲藏。
待他们走开后,她脚下不听使唤般,一步步来到沐辰所在的藏剑屋外,情怯不敢进。
她大大的眼睛含着泪水,像古代女子那样轻轻福了一福,低低道:“公子。”
沐辰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遍遍抚摸那紫陌离。
项晓兰鼓起勇气,轻启朱唇,柔声道:“公子,您剑舞得真好!”
项晓兰不会武功,但她通晓音律、擅长歌舞。
沐辰舞的这段剑,吟的这些词句,字字句句、招招式式,她听得懂、看得懂。
那般英雄气长、游子情深,让她垂泪。
沐辰没有抬头看她,只回道:“多谢。”
随后,沐辰用带去的灰布,将紫陌离仔细包裏起来,扛在肩头,从项晓兰身旁走了出去。
那一身清冷傲然的气息,将项晓兰从小身为公主的优越感摧毁得粉碎。
从她身边经过,仍是不看一眼。
她怔怔地转身望着他离开,身子不听控制地颤抖,她不是愤怒,是激动:他离她那么近,咫寸之近,天地之遥。
她可是公主啊,是铁流王朝最受宠爱的公主,是铁流王朝最美丽的公主。
谁都说她傲慢娇纵、高高在上,没有了,一丁点都没有了,在他面前,她低到了尘埃。
铁木兰和宁寒山交待完事情也出来了。
宁寒山看见公主站在收藏紫陌离的小屋外,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扑嗵跪下,边呼边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项晓兰颤抖上前,轻声道:“宁主事,请起。”
宁寒山糊涂了,公主今天如此温言婉语,态度谦和,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公主,下官一时糊涂。”宁寒山跪着不敢起身。
沐辰看见宁寒山窘迫,转身对项晓兰道:“公主请恕罪,宁主事也是为了早日练成紫蛮刀和菩提剑。我借此剑一用,事毕即归。”
项晓兰心说:他,终于和我说话了,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公子、无碍;宁主事,无碍。我刚进来,未曾看见啥。我,我不会告诉父王的。”项晓兰语无伦次,心若沸水般滚烫跳动。
沐辰将宁寒山扶起:“公主,此事勿怪宁主事,我负全责。”
项晓兰对着沐辰又福了一福:“公子,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紫陌离,我代表铁流王朝赠送于您。”
她不敢直接找沐辰要回礼,却把语调重放在“红粉赠佳人”五个字上,希望沐辰能明白她心意。
沐辰喜出望外,一剑舞罢,他就在琢磨着如何才能得到这把珍贵的宝剑,又不牵连他人。
如今,公主要直接送给他,那敢情好啊,太好了!
宁寒山还是很担忧,“公主,此事应禀报国王才妥当。”
项晓兰道:“宁主事,此事我会禀明王上的。国王若有怪责,我一力担当,您万勿担忧。”
沐辰双手一拱,朗声道:“沐辰谢公主赠剑之恩。他日公主若用得上在下,沐辰必当报还。”
项晓兰一脸绯红:“公子,不必谢我,我亦无所求。”
其实,她有所求,她想求沐辰身上一物,哪怕是块破衣襟,于她也是珍宝,决不毁损丢弃,可她不敢开口。
倒是铁木兰看出项晓兰心意,将今日上午沐辰买给她的一支珠钗递给沐辰,努嘴示意。
沐辰不解,可能也不愿,不接她递来的珠钗。
这傻小子,人家公主送你如此大礼,你回个不值钱的珠钗也不愿意,那可是2000船弩20万弓箭换来的宝剑。
再说,这奇特珍稀的材料,可遇不可得,是世间无价之宝。
公主与你一面之缘,就把铁流王朝开国皇帝和太后共同打造的宝贝,轻易送你了。臭小子,怎么不懂惜福啊?
沐辰不接珠钗,铁木兰上下打量他一番,看他束腰的墨色玉带尚值几个钱,上前解下沐辰腰带。
捧着腰带走到项晓兰面前:“公主,我代表我哥哥将他的玉腰带赠与您,万勿嫌弃。”
一脸茫然的沐辰醒过神来,这臭丫头,真是孟浪。
当即沉声道:“铁姑娘,不可!”
项晓兰深怕腰带被劫走般,迅速伸手接过,甜甜一笑:“谢公子相赠,小女子定当珍之惜之,不敢毁损。”
沐辰气结,不知如何是好。
他宁愿不要这宝剑了。
宁寒山目不睱接地看着三个少男少女的骚操作,迷惑地问铁木兰:
“侠客?哥哥?铁姑娘,您这是?”宁寒山脑袋嗡嗡地,怎么感觉被耍了,大事不妙。
“我认了这侠客做哥哥,才哄到他助我去斩杀巨蟒的。”铁木兰附到宁寒山耳边低语。
“原来如此。”宁寒山恍然大悟,还悄悄对铁木兰伸出大拇指。
“铁姑娘?哥哥?”若哥诗听着这两个不同情感的称谓,冰雪聪明的她已然明白,沐辰爱慕这位铁姑娘,而铁姑娘只把他当哥哥。
可是,那又如何!她项晓兰爱慕他,与自己有关,与他人无关。
她欠身致意:“公子、铁姑娘,宁主事,告辞。”
沐辰却不想承这个情,他承不起。
“公主,得罪了。”伸手将项晓兰捧在手中的腰带取回,冷然道:“不劳公主赠剑,我事毕立即归还。”
项晓兰怅然若失,公主赠你绝世好剑,你送公主玉腰带都不肯。
她缓缓立住,暗暗平复难过失落的心情。
对沐辰道:“公子,我真心赠剑。不止是想让公子得偿所愿,更想紫陌离得偿所愿,也想让在场诸位都得偿所愿。”
项晓兰这么一说,沐辰瞬间脸红,心道自己真是肤浅,这公主襟怀比他坦荡得多,人也更大气磊落。
他不知道的是,项晓兰待他,就若他待铁木兰,胸怀可以无限大,也可以无限小。
项晓兰问宁寒山:“宁主事,剑师营有琴吗?”
又望向沐辰,怯怯道:“公子,我见您剑舞得好,词吟得好。愿以琴声相伴,请公子再舞一剑,权作赠剑回礼,可否?”
沐辰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他刚才在那小屋,多有局限,那剑舞得并不特别痛快,如今公主弹琴和剑,甚好。
宁寒山尴尬地说:“公主,剑师营糙汉子多,琴没有,但是有笛子、手鼓、手摇响铃等乐器,您要哪种?”
“取笛子来吧。”项晓兰道。
笛子取来了,沐辰一振手中紫陌离,裏剑的灰布向铁木兰飞去,正好落在她背上包裏着她。
紫陌离起舞,冰寒彻骨,沐辰怕冻着她了,特意将布匹盖到铁木兰身上,为她御寒。
笛声悠悠而起,沐辰长剑翻飞。
这是在院子中,他纵身腾跃,高高跃起数十米高,在空中翻腾挪,那柄紫陌离,闪着冰蓝的寒光。
沐辰的声音从高空洒下,有些情深、有些悲怆。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这并不是断水剑的剑诀,是他幼时在周国皇室时被太傅教着背诵的《木兰词》。
他怕铁木兰误会他,特意在舞剑时吟诵这首与断水剑无关的《木兰词》,只希望向他的铁姑娘表明心意。
雪花,从天而下,洒落在场诸君身上。
好一场飞雪!
那在剑师营轮值的士兵和铸剑师也远远围观着,个个惊讶不已。
一惊这沉寂了100多年的紫陌离,终于得遇知音;
二惊美艳若花、傲若冰霜的项晓兰公主,竟然在光明节来剑师营为一个戴斗篷的武者吹笛和剑;
三惊平时谨小慎微的宁主事,竟然敢把紫陌离交给一个普通平民,真是连全家族的命都不要了。
惨了,惨了,这剑师营,肯定要有大事发生!
项晓兰明了沐辰的心思,她吹她的,他吟他的,各不相干。
她原本想跟上他的节奏和韵律,可他明显故意不让她跟着。
她的笛声从最初的明快、向往,到最后越来越悲伤、失落,一曲吹完,项晓兰已泪洒衣襟。
沐辰也收了剑,热切地望向铁木兰。
铁木兰怔在原地,傻了。
她听不懂这首《木兰词》,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她却那么熟悉。
她一摸自己右眼角,咦,奇怪,为什么有一滴饱满的热泪存在那里,将落未落。
项晓兰将笛子交还宁寒山,走到沐辰面前。
她本是鼓起勇气要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她决定不怕,她是勇敢的铁流王朝公主。
可走到他面前才发现,她和他的身高相差太远,踮起脚尖也不够,恐怕得踩个小板凳才行。
她凝视着他,在他眼睛里找寻自己的身影。
然后,快速地举起右手沾了沾自己双唇,又按在沐辰紧抿的双唇上。
笑语嫣然:“沐公子,我换种方式亲吻你!”
这,就权当她的初吻了吧!
她望着他笑,又望着铁木兰说:“铁姑娘,公子喜欢你,一片赤诚。你切莫辜负他。”
语毕,对沐辰道:“公子,珍重。”
背负双手,快乐地哼着歌儿,蹦蹦跳跳地向剑师营外走去,谁也看不见她眼里的泪。
留下尴尬的沐辰和铁木兰,还有不知所措的宁寒山。
黛安纳在别墅楼下和沐恩、沐辰聊了许久,还不见项晓兰出来,抱歉地对他俩说,“沐小姐,沐少爷,请稍等。我去看看晓兰怎么回事?”
沐辰微笑点头,再次提醒黛安纳,“夫人,请别叫我沐少爷。您叫我沐辰或者小辰即可。”
黛安纳起身上楼,来到女儿房间。
推开门发现,项晓兰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脸上竟然还带着晶莹的泪花。
“晓兰,醒醒,怎么了?做梦了?”黛安纳叫醒项晓兰。
“妈咪,我刚才做了一个好奇怪好真实的梦。”晓兰还沉浸在梦中爱而不得的哀伤里。
“傻孩子,梦就是梦。你沐恩姐姐和沐辰哥哥来了好久,快点下楼去吧,他们都等着你呢。”黛安纳催促女儿。
项晓兰站起身,“妈妈,我好看吗?”
黛安纳一脸宠溺的笑,“好看,我女儿天下是最美的姑娘,比公主还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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