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郡,万象茶楼。
三楼茶台,临景傍街,闹而不俗。
火儿坐在桌子旁,手指百无聊赖地敲着茶桌,“按所得消息西固药商也应该来了,我们这都快等了一天了,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呢。”说着他看了一眼霞光笼罩下的街道,扭头一看南山这厮竟然还在睡觉,伸手便给了他一巴掌,正中脑门。
南山正在做美梦呢,眼下被打醒了,委屈地看着火儿,涎着脸道:“好火儿,昨夜那么晚才睡,人家困吗。”
火儿脸微微一红,随即正色道,“那也是你贪吃,与我何干。”
“那还不是因为我的好火儿好吃吗。”说着,南山便委屈巴巴凑近火儿,扯着他的衣袖求可怜。
火儿眼神扫了一下四周,已经有人往这边看来了,这两个大男人当众如此亲密,确实是会被人注意的。火儿便把这赖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三分,结果这厮却又靠近六分。
这样你推我进的,南山索性一把把火儿抱在了怀里,让他挣脱不得,这才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火儿,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恨不得把你藏起来,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火儿道:“那岂不是金屋藏娇了?”
南山故意思索一下,点头,“嗯,也可以这样理解。”
“那你可不要忘记了我也是武功非凡,可不比那闺房里娇滴滴的小姐。”说完,他使用内力反掌推开南山,施展轻功一跃便稳稳站在了茶台边缘,挑衅地看着南山。
南山沮丧道:“我若不是怕伤了你,才不会让自己这么难受。”
难受?火儿挑眉去看南山的脸色和隐忍的眼神,顿时明了,便故意撇开眼神,脸色潮红道:“现在不行,你离我远点。”
南山委屈巴巴地继续埋头“睡觉”了。
约莫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街道上响起了清脆的铜铃声。长年行商走队的客商都会在马匹上系上铜铃,一来可以驱赶飞鸟走兽,二来若是碰上危险,这还可以起个信号的作用。
总算是等到人来了,火儿一笑拉起桌上的南山,两个人腾空而下,笔直地落在了街道上。
“大胆,什么人!知道我们背后是谁吗?光天化日就敢拦路抢劫!”护卫的小厮抽出藏在药包上的剑,怒目而视。一直在药包上敲着二郎腿闭目养神的青年男子闻言,也坐起来,老神在在地看戏。
看是被人误会了,火儿拱手道:“我们是杏林药苑的伙计,我家主人早就听闻名满中原的西固药商将途径之地,便早早让我们再次等候。刚刚实在是性急了些,还请恕罪。”
络腮胡听了便呼推小厮,自己走出去,拱手道:“原来是杏林药苑的伙计,想当年我家老爷可是和慕老爷做过不少生意呢。既然慕老爷派你们再次等候,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生意人当然是利益为先,有生意不做才是傻子。
药包上的年轻人见无趣,便又懒洋洋躺下了。
是夜,杏林药苑。
慕琴和络腮胡商量药材事宜,络腮胡旁边站着那个青年男子。
络腮胡满脸叹息道:“想不到只是一年多没见,慕老爷就遭此横祸,真是可惜呀。”
本是生意场上的交情,慕琴本不想说的,但是这人询问,便只是简单说了家中亲人遭逢变故的事情,没想到眼前人竟然如此悲痛叹息,心里也觉得一暖,开口道:“都是过去事了,眼下慕琴所想就是好好完善家父所留的药苑,继承先父遗志。”
一旁的年轻人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络腮胡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对慕琴道:“慕少主所需什么药材,开口便是,老夫念及旧日故情,定当赠与慕少主,重振杏林药苑。”
慕琴正要开口拒绝,却听一旁一直打哈欠的青年懒洋洋开口了,“遭逢变故又如何,做生意讲求的是利益二字,你情我愿,可不是靠你这样装可怜换来的。”
络腮胡脸色一变,当即低声喝道,“说什么呢!长这么大了还没一个正形!”
年轻人不情不愿地闭嘴了,慕琴也觉得今夜确实多说了一些,不觉有些尴尬,便道:“这位少爷说得对,大家都是生意人,还是得按生意场上的规矩办事,该是什么价钱我们便是什么价钱。”他原本也没打算要少给人家钱呀,委屈。
年轻人又冷嘲热讽道,“现在知道了,哼哼。”
被这伶牙俐齿的年轻人一说,慕琴倒是更委屈了。
“若不是这位爷询问,我家夫人怎会讲述家中变故?且是这位爷感慨悲叹自愿赠与药材,我家夫人可曾说过愿意?做生意的确是讲求利益二字,我们自是一分钱也不会少给你们,你这样咄咄相逼,拿我家夫人撒气,可是不太好吧?”霍青突然走进来,释释然说了这样一番话,话闭,啪嗒一声合上折扇,气氛微妙。
络腮胡打量了霍青一番,心中一惊,虽是不识得,但是此人看起来绝非等闲之辈,且是一口一个自家夫人,可见他与慕琴关系匪浅,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再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还是要冷静,便嘿嘿一笑道:“这位公子所言极是,我家少爷第一次出商,没有经验,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勿要计较才是。”
慕琴正想开口,却又听霍青道:“我好不容易才让我家夫人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却又这样被你们勾了出来,这笔账又有如何算?”他目视前方,显然他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
“我靠,你算哪根葱呀,敢这样跟爷说话!这生意我们还不做了!”可是一边的青年却忍不住了,脚踩在桌子上,大吼。
霍青皱眉,络腮胡顿觉不妙。
霍青道:“送客。”
络腮胡又急忙对着年轻人吼道,“快道歉,反了你了!”
年轻人气鼓鼓地从桌子上把腿放下来,仰着脸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慕琴见状道:“不妨事,不妨事,这位少爷年轻气盛罢了。”说完又觉得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
络腮胡当然借着这个阶梯下,赔笑道:“慕少主大人有大量,老夫汗颜,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天再谈。”说罢,便拉扯着气鼓鼓的年轻人走了。
见人走了,慕琴才对这霍青道,“干嘛如此生气?本来可以好好谈的。”
霍青道,“看不得你受委屈。”
慕琴坐下,也不看霍青,兀自神伤,“也不知道闹了这样一件事,人家还愿不愿意和我们做生意?”
霍青走过去,蹲在慕琴面前,把慕琴的手全部包围在掌心里,温柔道,“你以为我是这种不分轻重的人吗?”见慕琴疑惑,便又道:“西固药商虽是号称我们东楚第一大药商,但是实际上药也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出路,要不然那西固的老太爷也不会成天的让药队跑马,逮着一个是一个,所以放心我们杏林药苑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容错过的大生意。”
慕琴又道:“但是我受点气也就算了,你何必与他们撕破脸?”
“傻瓜。”霍青轻笑,“本王若是不唱白脸,怎么会突显你这个红脸的好呢。”
慕琴撇嘴,“看你这样好像是在张罗后事一样,要把什么都为我铺好了。”
霍青脸色微微一变,还好慕琴并没有在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