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好似被蒙了一块乌布,阴雨不断。
慕琴和和皇子两人坐在走廊上看飘落大地的雨珠。一大一小,表情动作如出一辙。
和皇子是一个生在帝王家且丝毫不受宠爱的皇子,深宫高墙,寒月梧桐,注定了在这本不该懂太多的年纪了,他已经明白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譬如他是一个亡了国的皇子,他的使命是夺回本该属于他的国家。
“国相,雨什么时候会停?”他道。
“该停的时候就停了。”
“哦。”
这时于桐撑着一把黑油伞大踏步走了过来,进了走廊,也并未合伞,而是径直走了过来,对着慕琴道:“慕公子,请随我来。”
他的衣摆处溅上了雨水污渍。慕琴盯着他的衣摆看,缓缓开口道:“好。”又看向背后,对着一片寂静的空白道:“把皇子带下去吧。”
一块黑色衣料从红色的大柱子中露了出来,而后跳下一个人影,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又惜字如金地对和皇子道:“走。”
和皇子仰着头看戚赛花。戚赛花转头就走,和皇子便跟了上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走远,消失在雨幕之中,慕琴才和于桐一起从另一边走进雨幕。地上尽是深深浅浅的水坑,二人也毫不躲避,啪嗒啪嗒踩在上面,很快,慕琴的衣摆也湿透了。
于桐却突然撑着伞不走了,站在那里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慕琴默不作声拿过他手中的黑油伞,“天更加阴了,我们快走吧。”
于桐便强忍住涌向脸边的笑意往前走,同时任由慕琴为自己撑着伞。二人到了一座华丽辉煌的宫殿前,有小太监上前接了油纸伞,又有小太监在他们面前跪下给他们擦拭衣摆。最后笨重的殿门缓缓打开,他们走进了宫殿。
“殿下带我来此处做什么?”慕琴问道。
于桐展颜轻笑:“待会你就知道了。”他抬步继续往前走,转了几个弯,又掀开一扇厚厚的布帘。慕琴一路跟着走,刚掀开布帘便看到了正中央摆着一张颇为气派的床榻,上面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人。慕琴断定,这便是传闻中重病缠身的大紫大王。他道:“殿下可是想让我为大王治病?”他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这里很热,满头白发的大王虽是昏迷不醒,但是头发都黏在了脸颊上,可见他也觉得很热。可是于桐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转个身在椅子上坐下了。不一会有一小太监端着一碗清水走了进来,恭恭敬敬递到了于桐面前。于桐拔下头上束发的簪子,泼墨长发顺垂而下。他也丝毫不理会,反而拿着簪子在清水之中拨了两下,然后簪子递给小太监,他自己则端起碗走向了床榻。
难不成这簪子还是个药簪?慕琴狐疑,他也跟了上去。于桐拿着勺子小心翼翼地喂,第一口,没反应,第二口,还是没反应,喂到第三口,大王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咳不止,同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跃起狠狠掐住了于桐的脖子,眼睛几乎都要迸出鲜血。
“父王,还是吃了药早点睡下的好。”于桐面不改色地继续微笑,同时手中的勺子又送到了大王嘴边。大王誓死不和喝,强硬地咬紧牙齿。于桐便比他更加强硬地喂。一旁甚是有眼色的小太监哒哒走了过来,甚是熟练地掰住大王的头,强迫他张开嘴巴。于桐便一派温润地笑着一口一口往里面灌药。
“你们……”慕琴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于桐这副模样怎会是真心帮助这奄奄一息的人,分明是想要杀了他!“你们放开!”慕琴冲上去去拉小太监,却反而被小太监踢了一脚,滚翻在地上。他咒骂了一声,该死的,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厉害的主!于是他蹭的一声拔出剑,剑锋毫不迟疑地架在了于桐脖子上,“我让你住手。”
这一次,于桐倒是甚为配合,松开药碗,里面还剩下的水全部洒在了床上。他笑道:“已经晚了。”他刚说完这句话,老大王便双眼一白,只直挺挺倒了下去。
我做了什么?亲眼看着你们杀了一个人!且你所杀的还是自己的父亲!慕琴挫败地收回了剑。于桐倒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反应,颇为轻松地道:“他死了,现在我是大紫的王了。”
慕琴木讷道:“恭喜。”
于桐道:“我深爱着我的父王,我的父王也深爱着我。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便告诉我,凡是成大事者,必须学会心狠手辣,哪怕是要你杀掉你所爱之人。当时我便问父王,如果是要杀了父王呢?你猜他怎么说?”看向慕琴。
慕琴看着他,并未回答。
于桐也不在意,继续道:“他说无论是谁,都要杀,包括他自己。”说到这里,他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可是你看呀,他真是老糊涂了,我杀他的时候他还愤怒地想要杀了我。”
“大王,大殿下已经被软禁在明宫。”这时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进来道。
“不要伤他,就让他待在那里吧。”于桐道,想了想又对慕琴道:“皇兄无心政事,可是父王却一心要把王位传于他。你看,若非如此,若不是不想让大紫千年基业毁在一个只会吟诗作画的人手里,我何必要如此?”
“为何要让我看到这些?”慕琴问。
“因为我们即将面临共同的敌人。”于桐笑道:“因为我相信你,你会是那个带我们打败西镜的唯一王者。”
床上的尸体已经被清理走了,慕琴在这里坐了一会,平复了一下心绪,忽然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一出弑父夺位的戏码吗?这在宫中不是很常见吗?自己在这里瞎矫情个什么劲?!于是他道:“殿下,哦不,应该是叫大王,你将会是这个国家的最强者,我相信你会成就大紫的千年基业。”原来经历了很多事之后,一个人的思维方式真的会变,变得让自己都不认得自己。
于桐哈哈大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你为了你的大紫,我为了我的东楚,我们的的合作,不存在尊卑之分,只有平等地各取所需,而我们,也注定都是尖锐薄情之人。离开了于桐,慕琴一个人又晃荡回了那个走廊,却发现和皇子还坐在那里,不同的是身边又多了两个人,坐得笔直笔直的戚重山和坐得笔直笔直的戚赛花。慕琴顿时感到好笑,便也走了过去,坐下。
四个人,傻傻地望着天幕,彼此无语。
慕琴想,如果锦雨,火儿他们几个人也在的话,这么多人傻傻地坐在这里,场面定是更加有趣了。不过,算起来,他们已经走了有些时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所要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