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郡是个偏僻的地方,外界的信息达不到,里面的鸡毛蒜皮也传不出去。但是这里是慕琴从小长大的地方,他爱这里的一草一木,因此他从未觉得这里的狭窄闭塞,但是自从走了霍青,这种感觉却是一刻也没有消停过了,让自己从头到脚都是止不住的空虚。
今早来了三个病人,一个医头,一个医脚,还有一个医心,医头医脚倒是简单,医心这一个慕琴足足开导了他半晌,其实说来说去,无非是一个情伤罢了,男子被一个青楼女子所骗,心中抑郁前来买砒霜自杀,最后婆婆妈妈地送走了这男子,慕琴忽然大笑起来,靠!自己明明连自己的事情都解决不了,还在这充当什么大师!
他想唤南山来下盘棋解闷,视线一落到门前那孤零零的扫帚上,却又抿了唇,南山也走了,跟着霍青一起走了。
火儿还在,依旧会捧着一张笑脸问自己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慕琴却知道其实火儿也是和自己一样,是个被遗弃在这里的傻瓜。于是再看笑嘻嘻的火儿,他突然就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外面的天气好像还不错,慕琴觉得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太久了,便伸了个懒腰想要出去走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打量过都水郡的一切了,走在街道上,他感觉每一处土地都陌生又奇怪,好像都在窥探着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像一个个的贼。
没有让任何小厮跟着自己,他走走停停,最后脚步落在了诗画桥上,这里是他小时候最爱的地方,经常和林言之两个人撒欢似的在河面上划船嬉戏。他盘腿坐下,托住腮帮子,大眼睛有些失神。
四周的喧嚣,好像和自己无关。
其实自从慕琴出来,戚重山便一直跟在慕琴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走停停,亦步亦趋。
眼下慕琴也不想再装作视而不见了,便回头道,“过来坐吧。”
戚重山顿了顿,走了过来,站在慕琴身后道:“属下不敢。”
“我靠,哪个还是你的相爷,有什么敢不敢的,不坐拉倒!”慕琴翻了个大白眼,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这人。
戚重山低眉盯着慕琴头顶的发旋,半晌,坐下了。
谁知慕琴一下子就迎了上来,也不管是不是青天白日,周围有没有人在看,直接把一双胳膊搭在了戚重山肩膀上,没皮没脸地问,“戚将军是不是喜欢我?”
戚重山脸红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慕琴一张近在咫尺的脸,不敢前进,亦不敢后退。
慕琴故意勾起唇角,再道:“喜欢便是喜欢了,这么大一个人,有什么好害羞的。”语气里却是不加掩饰的嗔怪。
距离太近,戚重山压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强迫拉回自己的慌乱的心绪,干巴巴地道:“属下不敢,只是奉命在此保护相爷安全,绝不敢有此淫意。”
奉命?奉谁的命?那人都不要自己了,还在这里作甚假惺惺之态?搞笑至极!慕琴不笑了,收回搭在戚重山肩膀上的两只手,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今夜牡丹阁,来或不来,你自己决定。”说罢,便起身拍拍衣服走了。
温柔乡,牡丹阁。戚重山感觉喉咙发紧,那只经常握剑的大手暗自紧了紧,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夜晚很快就到了,牡丹阁做的便是晚上的生意,此刻不偏不移,月色正浓,刚刚好。
慕琴褪去一身素衣,穿上红色的袍子,花枝招展地走进了牡丹阁,冲着四周向他投来各种目光的男男女女妩媚一笑,说不出的动人。但是,看归看,实际上这里是没有一个人敢碰慕琴一根头发的,为何?当然是不久前大腹便便的郡守大人来此耀武扬威了一番,若是谁敢动慕琴一根毫毛,便怎么样怎么样,如此云云。当然,这一切慕琴自是不知道。虽说霍青走后,他日日留宿于此,实际上也仅限于喝喝酒,逗逗鸟,睡着了还会有专门的人把他挪到楼上雅间,好好一觉睡到天明。
但是今夜,慕琴想要做点不一样的。
没有再刻意对那些男女搔首弄姿,慕琴拖着曳地的艳红色长袍一步步走上了木质的阶梯,他早已要好了房间,他会在哪里等待戚重山。
他信这人会来。
大约喝了半盏茶水,有些凉了,才想起了蹬蹬瞪的声音,慕琴一笑,放心茶盏,不用看也知道是戚重山来了。
“相爷,是我。”戚重山的声音响了起来。
慕琴打开门,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来,拉着他进了屋。他知道外面可是有一群人在伸长了脑袋看呢,一个个别的本事没有,倒是都长了一颗八卦的心。
慕琴上上下下把戚重山看了一遍,故作惊讶道:“戚将军为何要穿那么多衣服,不知道做这事最忌讳如此吗?”说罢,便已经解了自己的红色外袍,衣服松松散散地挂在身上。
见慕琴又朝自己走来,一双手已经在自己腰间游走,在解自己的腰带了,戚重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手上的动作未减,慕琴依旧含笑,已经褪去了戚重山的外袍,拉着他一步步走向床榻。戚重山脸色红红的,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如同一只牵线木偶,被人掌控了所有方向。
“将军请坐。”慕琴散了帷帐,看着戚重山呆呆的模样,笑得好像一只勾魂艳鬼。
慕琴坐在了戚重山腿上,伸出胳膊环住他,别有意味地笑着,“将军是想在上,还是为下?”和那人在一起时,自己可一直都是为下。
见戚重山不回答,慕琴稍稍撇了一下嘴巴,又道,“如果你是第一次,便由我为上,好否?”戚重山仍旧不回答,慕琴也不打算问了,便去扒拉他的衣服。
戚重山闭上眼睛,感受到一直手隔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游移,游移到关键部位之时,稍微顿了顿,似乎在思索是否要继续,随即便又开始往下游移了。
也便是在这一刻,戚重山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他猛然睁开眼睛,万分清明地看着慕琴,一字一句道:“相爷何苦要如此糟践自己?”
似乎没有料到戚重山会拒绝,慕琴一愣,眼神有些慌乱,甩开被他按住的手道:“你到底做不做,不做拉倒!我可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在属下心里,相爷不是这样的人,跟我回去吧,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戚重山道。
慕琴扫了戚重山一眼,冷声道,“我来自己喜欢的地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问心无愧,为何要跟你回去。”说罢,他爬上床,把自己缩在角落里,泼墨青丝盖住了渐渐湿润的眼角。
戚重山从床上坐起,淡然地拾起自己的衣服穿好,“好,相爷不走,属下也不走,就在这门外守着。”说罢,便掀开帷帐出去了。
慕琴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又听到关上的声音,再看看这空空的房间,爬起来把被子伸开,盖子自己身上,睡去了。
就是身在月夷,各种身不由己的时候,慕琴也一直好好保护着自己的身子,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太脏了,太下贱了,让他自己都恶心。
戚重山在门外一动不动守了一夜,自然也是堵住了外面那群八卦的嘴,一个个没过多久便摇头叹息地离开了,似乎是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颇有些丧气。
第二天,慕琴仍旧是神采奕奕地从牡丹阁出来,去药苑坐堂,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昨晚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只是最近病人是愈发少了,好像是都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都不愿意来了似的,唉。
慕琴乐得清闲,做了个甩手掌柜,让火儿泡壶好茶,又赶在火儿欲言又止之前把他赶跑了,自己一个人躲在后院里偷懒,脑袋里七七八八地想着些什么,一锅粥似的。
鸣福的大嗓门便是在这时候突兀地响起来了,差点吓得慕琴泼了手中的香茶。
“慕公子,我家少爷来提亲啦!”鸣福兴奋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跑起路来都轻便万分。
慕琴躺在摇椅上,懒洋洋抬了下眼皮,“是么?”
见慕琴说话,鸣福更加开心了,连声点头,大声说是,吵得慕琴耳朵难受,不觉得皱了眉头。一句话还未说出来,便看到了鱼贯而入的聘礼大军,林言之走在最前面,今天穿了蓝色的袍子,看起来格外顺眼。
在霍青走后不久,林言之装病的事情便被郡守知道了,把林言之逮回去好好教训了一番,这不这才这段时间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哪知这一见面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提亲的大戏。但是慕琴也只停留在翻翻眼皮看了一眼格外顺眼的林言之,便又闭上了。
林言之跑过来,蹲在摇椅旁,捂住慕琴的眼睛,如同一个孩子般笑嘻嘻道:“猜猜我是谁?”
慕琴懒得理他,直接道:“拿开你的手,林公子。”
林言之依旧笑嘻嘻道:“就知道你知道是我,嘿嘿。”然后又拉住慕琴的手道:“慕琴,我们成亲吧。”这句话倒是说得有些正经了。
慕琴问:“为何?”
“因为我喜欢你呀。”林言之嗓门提高了些。
“好,什么时候成亲?”慕琴感觉林言之嗓门太大了,震得慌。
“啊,真的!”一听到慕琴同意了,林言之立刻跳了起来,激动得脸也成猪肝色了,没想到自己被父亲放出来以后,慕琴竟然这么简单就答应自己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想在天生飞两圈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