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床有些硌得慌,不甚舒服,慕琴睡了好久,还在忍不住翻来覆去。最后霍青许是看不下去了,把这人抱起来趴在自己身上,自己心甘情愿当了个人肉垫子,这才让慕琴老实了一点。
可是就在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却又被外面的吵闹声给吵醒了。好像有好多人在一起争吵,其中夹杂的还有刀棍的声音,听起来煞是混乱不堪。
慕琴揉揉眼睛,强迫自己醒来,这才发现霍青一直都睁着眼睛在看自己,便笑嘻嘻地亲了他一下,这才从他身上趴下来,披了衣服,打开窗户去看。
客栈下面围了足足一大群人,烛光不是很亮,看不清楚面容,只是通过拥挤的人群依稀看得到在他们中间有一个消瘦的身形,白色衣服,披头散发,这若是放在黑夜里出来,可真的是会吓到人。慕琴讪讪地想,怪不得这群人要把这个人围住。
被围在里面的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发狂一般挤了出来,手忙脚乱就要往客栈里跑。一群阻止他的人更是手忙脚乱,去扯他的衣服,撕扯之间,衣带松了,前襟半敞,他更是歇斯底里般发出野兽的嚎叫。
“给我把他绑住了!”这时一个大肚子的人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大吼,跟随他的还有一群手持火把的人,火光顿时大亮,刺得慕琴眼睛疼。
也便是在这一瞬间,慕琴看清了这如鬼般的人的脸,脸上涂了厚厚的白粉黑墨,漆黑慌张的眼睛盛满了无措,如一头误入猎人庭院的小兽。慕琴忍不住手抖了一下,这人看起来确实可怜。
可是下一秒,他便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有如此感受了。
因为这人是林言之,那个他从小到大的跟屁虫。他敞开的衣襟露出了胸前一块狰狞的伤疤,这条伤疤慕琴再熟悉不过了。他们小时候贪玩上山被土匪抓去,小小的林言之义无反顾替他挨了一刀。虽未致命,但是却留下了胸口一道永久的疤。这也是为何后来长久的日子里,慕琴总是会对林言之宠爱一些的原因,毕竟是可以为了自己不要性命的傻孩子。
可是林言之,郡守府三公子,怎么会变成如今模样?
未等他反应完,林言之却已经被抓走了,被一群人强制按压着五花大绑塞进了轿子里。
此夜,内心起伏,再无法入睡。
回到床榻之上躺着,慕琴抱着霍青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下楼,并未看见火儿和南山,只有锦雨一个人已经洗漱穿戴好了,抱着剑坐在昨晚的桌子前,好像一个晚上就一动不动坐在这里一样。
慕琴也没有心情问,憋了一个晚上了,现在他就满脑子想着冲进郡守府,把这事的前因后果弄个明白,却在脚迈出门的那一刻被人喊住了。
“站住。”霍青道。
慕琴回头便看到霍青正缓缓从木阶梯上走下来,今天倒是没有穿平日里的墨色长袍,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素雅袍子,手里还拿着一把丹青折扇,长发束起,少了将军的英气,倒是添了些书生文人的雅致。
“我与你同去。”霍青开口,唇角带笑。
霍青第一次这般打扮,慕琴盯着那张脸不自觉有些呆住,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还本以为这人是要阻止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结果却等来这样一句话,于是当即他便欢欢喜喜拉了霍青跑出去了。
郡守府在偏东面的高处,不是太远,但是慕琴还是被霍青带着坐了马车,锦雨驾马前往。
锦雨刚刚勒马,尚未停稳,慕琴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郡守府门前两个小厮见了慕琴,表情先是停滞,然后转变成惊恐,竟然哆嗦着往后退去,其中一个还万分搞笑地跌倒在地上,而另外一个早已经慌慌张张跑进去了,边跑边大喊大叫:诈尸啦,诈尸啦!
“我…”慕琴伸手决定从地上这个小厮入手。
“啊—救命呀!”
这小厮一跃而起,一阵清风拂面,慕琴伸出的手硬生生停滞在半空,本公子有那么可怕吗?
“你在这里已经死了,青天白日的突然出现,他们害怕也是正常。”霍青道,这也是为何要驾车而来,这若是真的冒冒失失一路跑来,怕是要引起一街人大呼小叫闹鬼了。
慕琴尴尬道,“还是你想得周全。”也对,昨天到来之时已是黄昏,人多,人声嘈杂,不被注意到也说得过去,这若是大白天的…
“我来。”霍青打开折扇,释释然走进了郡守府,仿若是参观自家庭院一般悠闲自在。慕琴在后面跟着,小心打量四周。
果然未走多远,便见到刚刚那两个小厮被郡守扯着耳朵,骂骂咧咧走来了,“要是敢说谎,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大人,在下有礼了。”霍青站定微微躬了一下身子,轻笑如常。
“你…”郡守看着霍青发愣,手上不觉又加重三分力气,疼得两位小厮哇哇叫个不停。
慕琴上前一步,干咳一声,毕恭毕敬行了礼,“慕白见过郡守大人。”
郡守的目光缓缓从霍青脸上移开,落到慕琴身上,又是一个惊诧不已,哆嗦着手指道:“慕儿…”
慕琴含笑点头。
“你不是死了吗?”郡守猛咽口水,继续口齿不清。
“此事说来话长,不妨坐定再说。”慕琴正要回答,却被霍青轻易抢了话。
郡守看了看一身素衣的霍青,立刻点头,侧身让开路,“请,请,里面请。”
霍青勾唇一笑,摇扇走在了前面,待慕琴跟上去后,郡守才小心翼翼擦了把额头的汗,小跑跟了上去。
霍青和慕琴坐定,小厮们急忙送来香茶,又尽数退去。
“大人,请坐。”霍青对在一旁哆嗦的郡守道。
看着郡守如履薄冰的模样,慕琴忍不住嘀咕自己身边这位道貌岸然的王爷到底是做了什么缺德事,让人害怕成这副模样。
“在下为慕容世家次子,家族世代经商,一次生意路上途径贵宝地,彼时时至深夜,在一家药苑之外救下了这位公子。”霍青看向一脸错愕的慕琴,继续不急不缓道,“这位公子当时昏迷重伤,在下便善做主张将他带回医治,如今他已痊愈,特地将他送回,郡守大人既是一郡之父母,还烦请郡守大人安排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