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殿里。
烛火摇曳了一个夜晚,龙岸上飘飘洒洒一片烛泪。景差打了个哈欠,合上了手中的最后一本奏折,看了看灰蒙蒙的窗外,想着已经是到了上朝的时间了。
老公公也是一夜未睡,此刻见景差醒了,便上前道:“皇上定是累了,先去歇息吧。”
景差缓缓地摇了摇头,接着又打了个哈欠,仰着脑袋一脸天真地问老公公,“霍青说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那么公公你呢?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吗?”
老公公笑,想要像小时候一样摸摸景差的头,但是手伸出又念及君臣有别,又收了回去,开口道:“老奴自是希望陪着皇上一生。”
希望如此?便是不能吧。景差想,老公公从小便照顾他,朝夕相处,已是霍青之外,对自己最好最亲近之人。霍青走了,难道有一天公公也要走吗?他这样想着,脸上不觉露出几分哀伤。终究还是被霍青保护太好了,丝毫不懂得伪装。
老公公不忍,便道:“皇上切莫伤心,即使霍将军不在朝堂,还是不会离开皇上的。”
听到此,景差忽然拍着龙案哈哈大笑起来,“他当然走不了,只要有慕琴在我身边,他那也去不了,哈哈--”
老公公看着看着,也笑了。像看自己疼爱的孩子。
慕琴搬进了国相府中,吃的是玉盘珍羞,饮的是琼浆玉液,睡的是高床软卧,横横竖竖,里里外外都是华丽中的华丽,奢侈中的奢侈。可是仅仅是住了一个晚上,慕琴竟然落枕了。
此刻正耷拉着脑袋,万般无奈地蹲在自家门槛上揉脖子,丝毫看不出一丝国相的架子。府上人开始还忌惮慕琴三分,好歹是个国相定是走起路来一摇三晃带风的那种吧,谁知见了竟然是个如此瘦弱单薄,弱柳扶风状的公子,不禁都唏嘘了一番。
院中的高枝上,喜鹊叽叽喳喳叫了一个早上了,不知疲倦。慕琴想喜鹊报喜,莫不是霍青要来了?呸呸呸,来什么来,都说了不要再想他的,他赶紧摇头,打断自己此刻的想法。
“一大早上的,国相何必如此唉声叹气?”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来人正是鹤公主。这下子喜鹊叫得更欢喜了,馨儿怒瞪了一眼鸟儿,“不许叫了,惹了我家公主清净。”而后挨了鹤公主一记嗔怪的眼神,便吐吐舌头不做声了。
慕琴起身迎去,“不知公主到访,有失远迎了。”心中嘀咕,本是想亲自前去的,未曾想这人竟是先到了。好一个迫不及待。
鹤公主盈盈一笑,“国相如今位高权重,鹤儿理应先来拜访才是,哪里敢奢求国相亲自登门。”话语间,竟是将自己的本宫都改为鹤儿了。
慕琴也不戳破,顺着她说下去,“府上恰好有新送来的香茶,既是来了,我让小厮泡上一壶,与公主同品。”却是没有顺着唤她鹤儿。
鹤公主也不恼,点了点头,由馨儿搀着进去了。
大堂里,红木圆桌,鎏金紫玉香炉,熏香冉冉。伶俐的小厮摆上了香茶,糕点,尽数退去。
鹤公主伸出纤纤玉指捏起一块糕点,张开小嘴咬了一口,莞尔一笑,“国相真是有心了,此处摆放的都是鹤儿喜爱吃的糕点。”拿出丝帕轻轻擦了唇角,含羞带怯。
慕琴也笑,“去过两次公主府上,便留心了些许。”这话说得有些意味不明,留心?因何留心?一旁的馨儿眼神在自家公主和慕琴身上转了个来回,抿着小嘴笑了。
鹤公主再道:“昨日听闻国相入狱,被施以鞭刑,鹤儿甚是担心,只恨自己身为女儿身,帮不上什么帮,所以今日便冒昧赶来探望,不知国相身体可有恢复?”媚眼如丝,波光流转,愣是看出了一缕深情。
景差中毒之事,虽是在开始时便被霍青下令封锁消息,除了一帮老臣和太医外,无人知晓。但是宫中耳目众多,又加之事后,景差奉自己为国相之时,昭告了天下此事原委,鹤公主知晓此事也并不稀奇。慕琴便道:“无妨,公主可是忘记慕琴老本行是做什么的了?”
一句话引得鹤公主也抿嘴笑起来。二人又东拉西扯说了些没啥大用的话,慕琴也不准备再继续这些无用的话题了,便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丝帕,故意略显张扬的在额头上擦了擦。本公子就不信如此张扬了,你还看不到。
果然,鹤公主的眼眸在看到慕琴手中的丝帕之时,有一瞬间的光芒闪过,但鹤公主毕竟是鹤公主,随即不动声色掩饰过去,并随手端起茶盏,小品了一口香茶。
一举一动尽入慕琴眼底。
“此方丝帕甚得我心,可是曾经找了很多家店铺,也没有找到其他。”趁胜追击,慕琴大眼睛一耷拉,万分可惜,又抬头相问,“不知公主可否知道哪里有此物?”目光炯炯,期待万分。
鹤公主道,“巧了,我府上正有不少此物,只是今日所来匆忙,并未带在身上。”眼波一转,“若是国相喜欢,改日有空了,可来取之。”
正中下怀。霍青说过此丝帕天下只有一双,这公主竟然言府上有很多,再者一方丝帕她若真有心相送,大可派人送来便是,偏偏又故意做出如此情态邀请自己前去。鹤公主绝非常人,此中必有猫腻!
“那就先谢过公主了。”慕琴道,笑嘻嘻的。一旁的馨儿笑嘻嘻地冲慕琴眨眨眼睛,一派天真娇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