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瓮城孤火
雾川介2025-09-20 09:227,150

那只苍老的手,以及门后传来的急切低吼,如同绝境中垂下的唯一绳索!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疑虑!

“进!”秦振山嘶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几乎虚脱的陈延舟率先推向那逐渐扩大的门缝!同时不忘死死搂住怀里那要命的黑盒。

张大虎反应极快,对着下方阶梯又胡乱开了两枪,也不管打没打中,猛地转身,用宽阔的后背顶住铁门,发力猛推!

“快!他娘的快啊!”

子弹“嗖嗖”地从他耳边、头顶飞过,打在铁门上,火花四溅!

陈延舟半个身子跌入门内,立刻被一只有力而干瘦的手抓住胳膊,猛地拽了进去。秦振山紧随其后,侧身挤入。

门后的空间似乎并不大,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如豆的油灯在远处摇曳,勉强勾勒出一个佝偻老者的轮廓。

“虎子!快!”秦振山回头急喊。

张大虎怒吼一声,用肩膀最后狠狠一顶铁门,借着反推力猛地向门内倒跃进来!

几乎就在他进入的瞬间——

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狠狠砸在即将关闭的铁门外侧,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甚至有子弹穿透门板缝隙,擦着张大虎的衣角射入,深深嵌入对面的石壁!

“关门!”那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张大虎和秦振山下意识地合力猛拉那沉重的铁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最终“哐当”一声巨响,彻底合拢!门内侧一根粗壮的生铁门栓被那老者迅速落下,死死卡住。

门外,鬼子的叫骂声、砸门声、枪声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变得沉闷而遥远,但依旧能清晰感受到那股不依不饶的疯狂。

暂时…安全了?

三人背靠着冰冷厚重的铁门,剧烈地喘息着,汗水、血水、地下河的冰水混合在一起,从额角、下巴不断滴落,在脚下积成一小滩。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伤口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们瘫软在地。

油灯的光芒微微晃动,照亮了这处小小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地下哨所或者小型储藏室,方圆不过十几步,空气浑浊,弥漫着浓重的尘土、铁锈、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奇异的草药味道。四周是粗糙的岩石墙壁,布满了蛛网,角落里散落着一些朽坏的木箱和空置的陶罐,看不出原本用途。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那个救了他们的老者身上。

他身形佝偻得厉害,穿着一件早已看不出原色、打满补丁的破旧棉袄,头发灰白杂乱,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和几道狰狞的旧疤,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警惕、审视,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的一只袖管空荡荡地掖在腰带里,竟也是个残缺之人。

老者的目光快速扫过狼狈不堪的三人,在陈延舟血迹斑斑、隐隐泛着金光的胸口停留了一瞬,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又在秦振山紧紧抱着的那个黑色金属盒上掠过,最后落在张大虎仍在渗血的胳膊和肩头。

“挂彩了?”老者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本地土腔,却透着一股干脆利落,“挪过来些,亮处瞅瞅。”

他率先走向那盏放在一个破木箱上的油灯。

张大虎愣了一下,看了眼秦振山。秦振山微微点头。眼下这情形,这神秘老者是敌是友尚不明朗,但至少刚才救了他们。他搀着陈延舟,示意张大虎跟上。

凑近油灯,老者用独手小心翼翼地揭开张大虎临时捆扎的、已被血浸透的布条。伤口,暴露出来,肩头的刀伤深可见骨,胳膊上则是被尸傀腐蚀液体溅到的地方,皮肉焦黑翻卷,周围已经开始发黑肿胀,看着甚是骇人。

“狗日的小鬼子…还有那些鬼东西…”张大虎吸着凉气骂道。

老者眉头紧锁,眼神变得极其凝重,甚至闪过一丝痛恨。“绿魇毒…还有东洋刀煞气…”他低声自语,转身从木箱后摸索出一个脏兮兮的陶罐,打开塞子,里面是一种墨绿色的、气味刺鼻的膏药。

“忍着点,后生仔。这毒窜得快,不清掉,你这膀子迟早烂穿肚肠。”老者说着,用一根削尖的小木片,剜出一大坨膏药,不由分说便按在了张大虎的伤口上!

“嘶——啊!”张大虎猝不及防,痛得浑身一哆嗦,额头青筋暴起,差点跳起来。那膏药触及伤口,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在与那腐蚀性的毒素对抗,剧痛之后,反而传来一丝诡异的清凉感。

老者手法熟练地重新用干净(相对而言)的布条给他包扎好,又看了看他的气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皮囊,拔掉塞子,递过去:“喝一口,驱驱寒,压压惊。”

一股浓烈辛辣的酒气扑面而来。张大虎也不客气,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浑身打了个激灵,倒是精神了不少。

“多谢老丈救命之恩!”秦振山这才得空,对着老者郑重抱拳(独臂只能微微躬身),“不知老丈高姓大名?此处是…”

老者摆摆手,打断了他,目光再次落回陈延舟身上,眼神复杂:“喊我老凿头就行。名姓早忘了。这儿?算是…老辈子人留下的一个‘避祸瓮’吧。”

他的目光在陈延舟胸口那隐约的金光和依旧残留血迹的伤痕处停留:“这后生…伤得古怪。不是寻常刀枪,倒像是…被‘天火’或者‘地煞’灼过?又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刚才门外,那些‘绿魇’突然发癫,是你们弄的?”

陈延舟靠在墙边,气息稍微平稳了些,闻言抬起头,迎上老凿头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清亮眼睛,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虚弱地问道:“老丈…认得那些…‘东西’?”

老凿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沉默了片刻,拿起油灯,示意三人跟他走到石室内侧。灯光照亮墙壁,三人才发现那石壁上,竟然用焦炭或者黑石,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歪歪扭扭的图案和记号!

那图案里,有眼冒绿光、身上滴淌腐蚀液体的恐怖人形(正是他们遭遇的尸傀),有穿着日军军服、挥舞军刀的鬼子,有地下河的走向,有他们刚刚经过的裂缝和阶梯,甚至还有…一个简略的、被圈起来的泉眼形状,旁边标注着两个小字——虽然歪斜,但依稀可辨是“长生”!

更让人心惊的是,图案旁还有许多“正”字刻痕,旁边标注着日期!最新的刻痕,墨迹似乎还未干透!

老凿头用独手指着那些图案,声音低沉而悲凉:“认得?何止认得!这山腹里头,早七八年前,就陆陆续续有后生仔、乡亲被鬼子抓了壮丁,塞进那些见不得人的洞里,再没出来过!偶尔有逃出来的,不是疯了,就是浑身烂透,没几天就…就变成了外面那些不人不鬼的‘绿魇’!”

他的独手紧紧攥起,骨节发白,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老子这条胳膊,就是三年前想摸进一个鬼子小据点救人,被他们的‘毒烟罐’生生燎没的!狗日的不直接用枪,拿活人试毒、试药、试那些丧尽天良的玩意儿!这山里头,都快被他们掏空了!到处都是害人的陷阱和那些鬼东西!”

他猛地指向那个标注着“长生”的泉眼图案,语气变得极其严肃:“你们是从那儿过来的?碰了那里的水?还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地盯向秦振山怀里的黑盒。

秦振山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将盒子护得更紧。这老凿头看似山野村夫,却知道得远比想象的多!他究竟是敌是友?

陈延舟却挣扎着站直了些,看着墙上那些记录着血泪和暴行的刻痕,看着老凿头空荡的袖管和眼中的悲愤,一股同仇敌忾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老丈,我们不是歹人。我们是打鬼子的。您说的‘长生泉’,我们确实到了,也看到了…一些东西。这盒子,还有里面的…可能是鬼子害人的罪证!”

老凿头死死盯着陈延舟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石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门外隐约传来的、鬼子不甘心的砸凿声。

良久,老凿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稍稍缓和,但依旧警惕:“打鬼子的?哪部分的?怎么会摸到这绝地里头来?还惹上‘绿魇’和这伙精锐的‘钻山鬼’?”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伙鬼子不一样,装备精良,手段狠毒,像是专门负责清理和灭口的,对这山里的暗道,比老子还熟!”

就在这时——

一直凝神听着门外动静的张大虎突然脸色一变,低声道:“嘘!外面没声了!”

砸门声和叫骂声,不知何时,竟然完全停止了。

一种不祥的寂静笼罩下来。

老凿头脸色猛地一沉,侧耳倾听了片刻,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凝重:“不好!狗日的肯定在找别的路!这‘瓮城’不止一个入口!”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咔…咔咔…

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机括的声音,突然从石室深处、那堆废弃木箱的后方墙壁里传了出来!

老凿头猛地端起油灯,照向那边。

只见那面原本看起来严丝合缝的石壁,竟然正在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方的通道!

一股冰冷的、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从通道里涌了出来。

一个阴冷、得意、带着怪异口音的中文声音,从通道的黑暗中慢悠悠地传来:

“不愧是…‘守陵人’的…看门狗…鼻子真灵…”

“可惜…瓮中之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灯光摇曳,映出通道口隐约的人影——不止一个!他们手中的枪械,反射着冰冷的幽光。

老凿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独手下意识地摸向了后腰别着的一把老旧柴刀。

秦振山和张大虎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陈延舟握紧了拳,胸口星核的光芒再次不安地躁动起来。

刚刚脱离的绝境,瞬间再次降临!

那阴冷怪异的中文,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石室凝滞的空气。

灯光所及的通道口,人影幢幢,至少四五支枪口稳稳地指向室内,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闪避角度。说话者并未立刻现身,隐藏在黑暗里,享受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压迫。

老凿头佝偻的身躯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独手紧紧攥着那把老旧柴刀的木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没有回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低沉而急促:“‘钻山鬼’的头儿…山本岐道…这杂种亲自来了…小心,他比鬼还精…”

山本岐道…这个名字带着东洋的腔调,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

秦振山将陈延舟护在身后,独臂肌肉贲张,目光飞快扫视这狭小的石室,寻找任何可能利用的障碍或反击机会,但心却不断下沉——无处可逃!张大虎咬紧牙关,忍着伤处的剧痛,将打空了子弹的手枪当作铁疙瘩握在手中,身体微蹲,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死死盯着那黑暗的通道口。

陈延舟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胸口星核的躁动与门外隐约残留的“绿魇”毒素似乎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一阵阵眩晕袭来。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掠过老凿头、掠过墙上的刻痕、最后落在秦振山死死护住的黑色金属盒上。这盒子里的东西,刚才震住了“绿魇”,能否…

“看门狗…你的主人…巫家的最后血脉…看来已经抛弃你了…”山本岐道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嘲弄和一种掌握一切的优越感,“把‘钥匙’和‘样本’交出来…或许,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像个人类…”

钥匙?样本?他指的是陈延舟和这个黑盒?!

老凿头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声道:“东洋邪鬼!想要俺们祖宗留下的东西?做梦!老子就是啃石头崩了牙,也绝不让你这杂碎沾一指头!”

“冥顽不灵…”山本岐道的声音冷了下来,“那就…变成新的‘绿魇’吧…开枪!”

最后两个字是日语厉喝!

通道内的枪口瞬间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但就在枪响的前一刹那——

老凿头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他没有躲闪,也没有试图格挡,而是用独臂猛地将身旁那盏燃烧的油灯扫向了堆在墙角的那堆朽坏木箱和空陶罐!

啪啦!

油灯碎裂,火苗瞬间蹿起,点燃了干燥的木头和某些不知名的、残留的油腻物质!火焰一下子腾起一人多高,不仅暂时阻隔了通道口的射击视线,更照亮了石室顶部一些之前未被注意的细节——那里似乎有一些粗大的、锈蚀的金属管道和阀门,不知通往何处!

“蹲下!捂口鼻!”老凿头厉声大吼,自己则猛地扑向另一侧墙壁,用柴刀狠狠敲击某块看起来并无异常的岩石!

砰砰砰!

子弹大多数打空,或射入火焰中,少数几颗擦着他们的身体掠过,打在石壁上迸出火星。

枪声稍歇,鬼子似乎在重新瞄准。

而老凿头敲击的那块岩石,竟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嚓”声,随即整面石壁微微震动,顶上簌簌落下灰尘。那并非是机关,而是…某种警告?

“八嘎!他在破坏结构!”通道内,山本岐道气急败坏地用日语吼了一声,似乎认出了老凿头的意图,“冲进去!速战速决!”

火焰阻挡了视线,但鬼子的脚步声已经响起,他们准备强冲!

“老丈!”秦振山急喝,不明白老凿头要做什么。

“这瓮城…塌不了!但能呛死这些狗日的!”老凿头脸上露出一丝狠厉决绝的笑容,再次用柴刀猛敲那岩石,这次用的力道更大,甚至不惜崩断了刀尖!

咔嚓…轰隆…

石室顶部,一根锈蚀得最厉害的粗大金属管道猛地断裂开来!并非坍塌,而是从断裂处,猛地喷涌出大量浓密的、灰白色的、带着强烈刺鼻性气味的粉尘烟雾!瞬间弥漫了整个石室!

这粉尘极其呛人,吸入一口便剧烈咳嗽,眼睛刺痛难睁!

“是石灰粉!还有…硫磺?!”秦振山瞬间反应过来,急忙用衣袖捂住口鼻,同时将陈延舟的头按低。张大虎也立刻伏低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

通道口正准备冲进来的鬼子猝不及防,首当其冲,被这劈头盖脸的粉尘烟雾呛得眼泪直流,咳嗽不止,脚步顿时大乱!

“就是现在!”老凿头的声音在粉尘烟雾中响起,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疯狂,“跟俺走!脚下踩实!一步别错!”

他摸索着,猛地推开那堆燃烧的木箱后面另一块松动的石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向下倾斜的漆黑洞口!一股更加阴冷、带着土腥味的空气从洞中涌出!

他毫不犹豫,第一个钻了进去!

秦振山没有任何犹豫,拉起陈延舟,紧随其后!张大虎断后,对着粉尘弥漫的通道方向胡乱挥舞了几下砍刀,也猛地矮身钻入洞中!

就在张大虎的双脚刚刚没入洞口的瞬间——

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他刚才的位置,打得石板碎屑纷飞!

“追!”山本岐道愤怒的咆哮声和鬼子们剧烈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

但这条突然出现的密道,极其狭窄陡峭,而且向下延伸,鬼子一时无法有效射击,更无法快速追入。

三人在黑暗中连滚带爬,沿着陡峭的土石坡道向下滑行,根本顾不上磕碰刮擦。身后上方,鬼子的叫骂声和手电光乱晃,但似乎被那狭窄入口和弥漫的粉尘暂时阻挡了。

滑行了不知多久,坡度渐缓,几人重重摔在一处相对平坦的硬地上。

四周一片漆黑,死寂无声,只有彼此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心跳声。

老凿头摸索着,似乎从怀里又掏出了什么,轻轻一晃,一点微弱的、绿莹莹的光芒亮起——那是一块天然的萤石。光芒虽弱,却足以勉强照亮周围几尺的范围。

这里似乎是一条古老的地下甬道,墙壁不再是粗糙的岩石,而是砌着巨大的、斑驳的青砖,拱顶很高,空气流通,虽然阴冷,却没有太多霉味,反而有种陈旧的尘土气息。甬道向前后方延伸,没入无尽的黑暗。

暂时…似乎又安全了。

“老丈…您…”秦振山喘匀了气,刚想开口。

“莫吭声!”老凿头却猛地打断他,侧耳倾听着身后的动静,脸色依旧凝重,“那伙钻山鬼…鼻子灵得很…这点把戏拦不住他们多久…”他手中的萤石微光映照着他额角的汗水和紧锁的眉头。

他低头,用萤石照了照张大虎的伤口,又看了看陈延舟苍白的脸色和胸口隐现的金光,摇了摇头:“不成,得找个地方给你们拾掇一下,不然都得交待在这儿。”

他不再多言,辨认了一下方向,搀起行动最困难的陈延舟,低声道:“跟着俺的步子走,踩着俺的脚印,千万别乱碰墙上的东西!”

三人跟着老凿头,在这迷宫般的古老甬道中沉默前行。萤石的微光只能照亮脚下尺许之地,两侧高大的青砖墙壁仿佛没有尽头,上面似乎刻满了模糊的壁画和符文,但在微弱的光线下难以辨认。

气氛压抑得可怕。只能听到脚步踩在积尘上的轻微沙沙声,以及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

秦振山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黑盒,盒子里那细微的晃动感仿佛消失了,或者说被更强烈的危机感掩盖了。他心中充满了疑问:这老凿头究竟是谁?他对这里如此熟悉?他口中的“守陵人”、“看门狗”又是什么意思?他和巫家是什么关系?那些“绿魇”…

陈延舟的状态更差,星核的力量似乎在与体内残留的“绿魇”毒素和刚才的剧烈消耗对抗,时冷时热,眼前阵阵发黑,全靠意志力强撑着迈动脚步。但他敏锐的感知却捕捉到,这条甬道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呼唤…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共鸣?与他胸口的星核?还是与怀中那半块染血的鸾鸟玉符?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老凿头猛地停下脚步,举起了手中的萤石。

微光映照下,前方甬道出现了岔路口。而在岔路口的中央,地面上,赫然躺着几具扭曲的尸骸!

尸骸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成灰,但旁边散落的装备——锈蚀的工兵铲、破裂的防毒面具(日式早期型号)、甚至还有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的残骸——无不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鬼子!

而且是很多年前死在这里的鬼子!

他们的死状极惨,骨骼扭曲,像是经历了极大的痛苦,不少骨骼表面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与之前“绿魇”的腐蚀痕迹有几分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老凿头蹲下身,用柴刀小心地拨动了一下一具尸骸的手臂,露出其下方压着的一个破烂的皮质日记本和一支锈蚀的钢笔。

“是…勘探队的…”老凿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十来年前…鬼子刚占东北没多久…就派了好几波人进来摸…大部分都没出去…”

他捡起那个日记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借着萤石微光,勉强能看清扉页上模糊的日文签名和一个“关东军地质勘探特别分队”的印章。

他随手翻了几页,里面大多是些枯燥的数据和路线图。但翻到后面,字迹开始变得潦草、混乱,充满了惊恐。

“…三月十七日…又死了三个…症状一样…先是狂躁…然后皮肤开始…变绿…流出…脓液…” “…他们不听劝…非要打开那扇‘青铜门’…” “…门后有声音…像心跳…又像…无数人在哭…” “…小野君疯了…他说看到了…发光的人影…穿着古人的衣服…” “…我们触怒了神灵…这是诅咒…帝国的伟业…不该…” 字迹在这里中断,最后一页沾满了暗褐色的、疑似干涸血迹的污渍。

老凿头合上日记,沉默了片刻,将其丢回尸骸旁,喃喃道:“诅咒?屁!是贪心!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惊动了…守陵的‘灵’…”

守陵的灵?

秦振山和张大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陈延舟也勉力抬起头,看向那黑暗的甬道深处。

老凿头站起身,不再看那些尸骸,选择了左边那条岔路:“走这边。右边…靠近‘青铜门’…不能去。”

他刚迈出两步——

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水滴落地的声音,从右侧那条黑暗的甬道深处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

嗒…

嗒…

声音很有规律,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寒意,仿佛敲在人的心脏上。

老凿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猛地停下脚步,一把将萤石捂住,低吼道:“熄光!别动!别出声!”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死寂中,那“嗒…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右侧的甬道深处,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空灵的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弥漫开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陈延舟胸口内的星核,猛地悸动了一下!

继续阅读:第七十二章:灵骸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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