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陆昀心气正不顺。
昨夜之事搞砸了,他命手下烧虞家的仓库未成,还被皇城司的人给撞上了。说是正好巡夜,遇见山匪烧仓,便一起都抓了。
这般巧合,他如何能信?
好在他那些手下全都很‘懂事’,被抓后,尽数服毒自尽。
便是皇城司的人直接上报皇帝,说此事可能与他有关,也没有证据。
以皇帝与他的关系,断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真的治他什么罪。可罪责可免,在皇帝心中,少不得也是会记上一笔的。
他们这位皇帝陛下,最是疑心病重,还六亲不认。
是以,他连夜便匆匆入宫请罪。
自讨了一个巡查不利,差点酿成大祸,引发京都不安的罪名。果然,这一请罪,他便敏锐地察觉到,昨夜之事,皇帝当真是起了疑心。
若非他请罪及时,待皇帝真的责令盘查的话,对他的好印象,便是要再降一级。
他虽是皇帝手中最利的一把刀,但,天家无情,他在皇帝的眼中,也不过一条听话和狗,一旦他惹了皇帝起疑。
以皇帝那睚眦必报,宁错杀,不放过的无情本性。
他的下场,也不会比先帝一家好多少。
伴君如伴虎,他不可再冒险,是以,虞家之人,暂时也不能再动。
只是,终归还是十分憋闷。
很想找个出气筒狠狠发泄一通,然后他一抬头,便看到了一辆标着‘萧’字的马车。
俊挺的眉头,轻轻上向一挑。
陆昀原本阴沉着的面色,这时竟染上一分不算明显的‘晴’色:“那是,谁家的马车?”
虽是明知故问,但依然有爱捧臭脚的过来解惑:“战北王府的吧!上面有个萧字呢!虽说萧这个姓氏也算常见,但那马车的制式,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
有人跟着道:“想来,是萧家老夫人要入宫,这老太太也是个苦命人,萧老将军战死,萧大将军战死,就连嫡长孙战北王爷,也没能留住。”
“可怜战北王年纪轻轻,连个后代也没能留下……”
众人有叹,有念,有惋惜的。
唯有陆昀目光灼灼,紧盯那马车许久之后,竟是不算明显地勾起薄唇,脚步轻快地,向着战北王府的马车,走了过去。
他又岂会认不出战北王府的马车?
毕竟当初王府的那场捉奸大戏,主导的虽是王府众人,但他也是重要参演者之一。
只不过那一夜马失前蹄,他竟在王府栽了一个大跟头。
不但没助演成功,但伤了几员下属。
只是,与众人想象中不同,大家虽都猜马车内里王府的萧老太太,可他只略略扫了一眼驾车的少年,便知绝对不是!
萧老太太身边服侍之人,都是老人了。
她若真要进宫,驾车的必是王府管家,再不济,也会是外院管事,绝对轮不到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而纵观王府,能出行如此草率的,只有那位久闭不出,毫无实权,且身边得用之人也全都被赶走了的挂名王妃了。
想起虞柒柒那张冷艳精致的小脸,他忽地心头一热。
那种不可言说的,略略变态的,想要将世间美好的东西尽数摧毁蹂躏的感觉,让他整体个人都兴奋起来……
他迫不急待地,想要看到虞柒柒‘跪地求饶’的模样。
众人见他匆匆前去,还以为他是要过去打个招呼。
战北王虽已故三年,但王府毕竟还是王府。
大家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心情,便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这可就吓坏宝树了。
他是头一回送王妃入宫,原本就怕得要死,谁曾想,还能遇到这么多大人围过来。
他立刻慌张禀报:“王妃,不好了!陆大人过来了,还有好几位一同从宫里出来的大人,小的……小的一个都不认识!”
宝树的声音,明显都快哭了!
毕竟年纪小,见识也不够,也是太为难他了。
虞柒柒一边想着,还是得再找两个能干有经验的人过来帮她,一边安抚道:“无事,兴许只是过来打个招呼!”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她心知,陆昀此来,就是来寻她晦气的。
不过,上辈子她在此人面前,便一直是上位者的立场。便是最后死在他手里,那也不过是因为所嫁非人,她输给了‘信任’,不是输给了他这个人。
而这辈子,她有了前一世的惨烈经验,再加上已然不信这个畜生。
是以,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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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怀好意地靠近,
方行至马车附近,陆昀却意外地听到了一阵嘤嘤嘤的哭泣声……
眉头,轻轻一拧。
因为隐约听出来,不是一个人在哭,是好几个,且那些哭声里,似乎还混杂着那位挂名王妃的声音。
可是,那女人连杀九名山匪,还打伤了他的衙役,这种母夜叉也会哭?
不可能,一定有猫腻!
陆昀停步,踌躇着未再向前,可下一瞬,马车内,就传来了虞柒柒略带哽咽的柔弱之声:“宝树,外面何人?”
“回王妃,是一群大人,小的不认识!”宝树畏畏缩缩地回答着。
他虽已努力壮胆,可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怎可能不怕?
而他这种哆哆嗦嗦,上不得台面的样子,瞧在别人的眼中,倒显得自然,也卸下了不少人的心防。
只觉得,下人如此,主子还只会嘤嘤嘤的,有何可怕?
也不可能有诈!
果然,虞柒柒带着哭声的软声,这时又自车内传出:“不知车外是哪些大人,只是本妃现下的模样不宜见人,便不出来献丑了,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说罢,又是低低一抽泣!
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一般……
她可是超一品的王妃,在此的众人中,没有谁的品级能高过她。
是以听她如此一说,纷纷拱手:“王妃折煞我等了,我等只是过来打声招呼,若王妃有所不便,我等便不再叨扰!”
说罢,便有几人立刻想抽身离去。
可戏已开场,机会难得,虞柒柒又岂会允许有观众逃离?
自己当前的处境也好,侯府欺上门之事也好,若想大力散播出去,可少不得这许许多多的嘴呀!
虽说她也可以让家中奴仆,到市井上去传播,可那些人的嘴,怎抵得过这批文官,能将活人说死的口才啊!
是以,她不接那些人的告辞之语,又开始捂着帕子,嘤嘤直哭:“本妃好委屈,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