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你如今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凭你们,能奈我沈家何?”
沈越下巴微扬,语气狂妄得刺眼。
他对此并不害怕,不过是没伤到人的小插曲,即便闹到圣上面前,姑母也能轻描淡写归为孩童玩闹,翻不起半分浪花。
沈家如今正是圣眷鼎盛之时,简在帝心。
沈越的父亲是御前行走的亲信侍卫,深得圣心、常伴君侧。
姑母是盛宠在身的皇贵妃,膝下有皇子公主傍身,地位固若金汤。往后若皇子登基,沈家便是实打实的皇亲国舅,绝非寻常勋贵能比。
沈越敢这样,就是心里有底气。
讲事情的裴予安学着沈越的模样,将倨傲神态模仿得十成十。
在一行人下山时,沈越索性摆烂,大摇大摆跟在后面。
反正已经被撞破,大不了回家挨祖父一顿打,可对外,沈家定然会护着他。
“沈越这般目无王法,实在太过分了!孩儿好苦!”
裴予安说着,还重重捶了下地面,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倒像是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从后面走过来的沈越,目光扫到裴烬后,身上的嚣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神情一下变得紧张,连手脚都有些发僵。
他忽然记起早上出门时,恰巧听到祖父与父亲谈话,说定国将军已经回朝,让父亲赶紧联系姑母,尽快解决表姐和将军夫人的矛盾。
那会儿他便听出,父亲和祖父对定国将军是带着忌惮的。
他还以为是裴予安在演戏,定国将军竟真的来了!
沈越心里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蔓延开来。
“将军,我等可以作证!”
裴予安说完后,一旁的几人便齐齐上前一步,对着裴烬躬身问安,朗声道:“我等亲眼目睹了全过程,愿意作证!”
“证人是谁?!”
将军府内,祝歌听着锦绣舅舅的讲述,不由得拔高声调。
“回夫人,奴才听那几位学子向将军问安时自报了姓名,有一位叫嵇南,还有位带‘砚’字,另一位是苏姓……”
祝歌不等他说完,便接口道:“可是嵇南、苏昀、沈砚、陆珩四人?”
锦绣舅舅连忙点头:“正是这四个名字!”
乱了,真是彻底乱了!
恶毒男配和主角四人团成一个阵营的了?!
他们能够当证人,绝不是偶然碰到的,按她先前给的交代,这都裴予安精挑细选给自己找的帮手。
想到这里,祝歌忽然轻笑出声,这白眼狼儿子也不算全然愚蠢,有几分急智在。
当初他与嵇南四人的“恩怨”闹得整个白马书院人尽皆知,这般天然的对立关系,反倒让他们的证词多了可信度。
更何况主角四人团在书院名声极佳,无论夫子还是同窗,都对他们的品行深信不疑,他们的证词,自然极具分量。
本该狼狈为奸的两个男配如今针锋相对,主角团还掺和其中,祝歌有点后悔了,这种名场面自己应该去看看的。
“夫人,少爷回来了!”
这时,院外丫鬟匆匆来报,和裴予安一起回来的还有管家,没有看到裴烬的身影。
“娘!我回来了!”
自上次挨了一巴掌后,裴予安这还是头一回挺直腰杆踏进主院,声音比往日洪亮了不止三分,满是扬眉吐气的劲儿。
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正欲讲话,忽瞥见身后跟着的人,忙改口道:“孟管家,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孟管家本还想留下来瞧瞧夫人的反应,日后也好在将军跟前递话,没料到竟被小少爷抢先赶人。
满心不甘,却也只能躬身应了声“是”,悻悻退了出去。
“娘!成了!这回可把沈越那小子抓了个正着!”
裴予安凑近前来,语气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每句话的尾音都扬得老高。
“现在整个白马书院都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我听山长的意思,怕是要把他赶出白马书院呢!”
不等祝歌发问,他便唾沫横飞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连自己当初琢磨找谁当证人的心思都没落下。
“大丈夫不拘小节!虽说我不大喜欢嵇南他们四个,但我更讨厌沈越!巧的是,他们也瞧不上沈越!”
裴予安拍着胸脯道:“我跟他们约好了,这回帮了我,往后咱们就是不打不相识……”
听着儿子说他和主角四人团商量的对话,祝歌不禁挑眉,意思是几人摒弃前嫌,放下芥蒂了?
要知道,原著大半的剧情脉络,都是以这白眼狼儿子处处针对嵇南四人为根基,才一步步铺陈开来。
她万万没料到,自己这临时起意的计划,竟直接把原著的剧情开头给搅了个天翻地覆。
接下来的故事,还会按原轨推进吗?
她这边正走神思忖,裴予安已然把后续说得津津有味:“然后爹就来了!沈越那小子吓得脸都白了,我瞧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裴予安心中得意,他怕父亲根本不是胆小,别人更怕呢!
“爹当时就扫了沈越一眼,只淡淡说了句‘沈家好教养’,便带着我走了。”
裴予安越说越起劲,眸中闪着光亮,“娘,孩儿今日才算明白,狠话不是说得多才管用!爹就这一句话,多余的半个字都没有,沈越当场就傻站在原地,两眼发直,那副惶恐模样,别提多好笑了!”
“言简意赅的前提是自身有足够的气势,沈越如此害怕,只因说这话的人是你父亲。”
祝歌缓声咽下了后面那半句:换做是你,估计只会得到一声冷哼。
裴予安连连点头,一脸笃定:“嗯!孩儿知道!等我再瘦些,定然也能有爹这般气势!”
瘦了,便能更像父亲了。
祝歌一时沉默,望着儿子这盲目的自信,竟不知该从何反驳,索性岔开了这无营养的话题:“你父亲没同你一起回府?”
“爹把我送到门口,说已经跟山长请了假,让我这几日先不用去书院,随后便转身走了。”
裴予安说着,忽然耷拉下肩膀,瓮声瓮气地问,“回来的路上,爹一直沉着脸没说话,娘,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虽然裴予安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想到上午在酒楼打架的事情,又有点心虚。
“不会。”
祝歌语气平淡,若因这点事便迁怒孩子,未免太过狭隘,也真是活不起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事你不必再管,瞧着你父亲如何处理便是。”
至于裴烬此刻去了何处,祝歌心中大抵已猜到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