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城
东方天际刚染一抹鱼肚白，裴烬已身着玄色劲装，肩扛半人高的玄铁长枪，在校场与士兵们并肩操练。
半个时辰后，他大步流星返回营中，将长枪重重顿在兵器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裴烬有一张俊美的脸，剑眉斜飞入鬓，凤目狭长锐利，配上紧抿的薄唇，既有武将的英气，又有几分温润如玉的俊朗。
他抬手扯下颈间的汗巾，敞开的衣襟下，古铜色的胸膛肌肉线条分明，腰间的腹肌如刀削斧凿般紧实。
如此外表，也难怪当初能惹得盛京闺秀们倾心大半。
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囊，裴烬仰头灌了几口，喉结滚动间，只听帐外来报：“将军，盛京来信。”
亲兵手上拿着厚厚一沓，看起来有四五封的样子。
一开始收到盛京的信，裴烬以为是眼线发来的情报，看到信封上的印鉴，发现竟是将军府邸发来的。
当时他正要领兵外出巡查，便让属下先将信收好，裴烬在盛京留有眼线，如果府中出事，自会来报。
既然没有得到消息，那么家信中自然也不会是什么要紧事。
本就对信件不当回事的裴烬，便也没有急着看。
在刚来边境那两年，新婚夫人每两个月写来的信，确定都是些鸡毛蒜皮儿的小事后，裴烬后来甚至都没有拆封。
他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将军和夫人貌合神离，感情并不好。
甚至到现在，许多亲卫都忘了他们还有女主子这一事儿。
裴烬皱起眉头，按照信的数量，是这几天每日发来一封？
如此反常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将所有信接过，感受着每封信和以往不同的厚度，裴烬拧眉坐在帅案后的交椅上看了起来。
一封两封三封……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定国将军，明显面容越来越僵硬。
“孩子太倔强了，随了你们老裴家的根儿！这些年我心力交瘁！”
“夫君不回信是军中事务繁忙，还是……刻意回避？夫君这是什么意思？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我一个人也生不出来这么大的儿子！”
“予安今年十岁了，日常饮食起居、读书识字皆是我一手操持，自问尽到了做母亲的本分，然其性日渐叛逆，你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也该接手管管了？”
……
信件一开始的内容还算平和，到了第三封第四封字迹愈发潦草，言语间也渐渐带上了些火气。
大有我要把孩子送你这儿来的架势。
裴烬的亲兵侍立在座位后方，他平视正前的目光闪了闪，快速瞥了眼身侧的将军。
将军手提着笔已经好一会儿了，前段时间那场进攻大仗，下令时都没见将军如此慎重。
犹豫太久，毛笔尖滴落的墨，在纸上画成了一个大污渍。
看着将军将这张纸揉成团丢在一旁，亲兵想，这张纸果然废掉了。
“将军，姚若姑娘来了，她带来了治病的方子。”
外面传话的士兵语气难掩高兴。
姚若姑娘是边境城医馆的大夫，外出采药时遭遇蛮夷，幸得遇见裴烬在带兵巡逻，将人救下了。
后来得知军中有部分士兵中了蛮夷的异域邪毒，自告奋勇来帮忙治病。
姚若的父亲在边境城是名医，他将一身本事都传给了女儿，加上姚若喜欢研究一些偏门方子，经过她的看诊，士兵们的病情有所改善。
半月前一战，大军大败蛮夷主力，余部仓皇退往草原腹地，只余下些许残兵败卒在边境流窜。
这部分流窜的蛮夷最是棘手，他们惯于用毒，防不胜防。
留下姚若正是要她根据受伤士兵的症状，研究出克制这些毒物的方子。
当然，军营里不能住女人，所以那些受伤的士兵都送进了边境城里的医馆。
姚若不住在这里，但她有在有进度的时候，会前来军营汇报，属于军营里身份比较特殊的人。
“将人带进来。”
向来不形于色的裴烬，在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也难掩眼底的喜色。
帐门被轻轻撩开，姚若走了进来。
她生了一副讨喜圆脸，皮肤是健康的蜜色，衬得眼睛亮如寒星，格外有神。
身穿紫绫襦裙，斜挎着一个素色布囊，更显得腰身纤细窈窕，端得是小家碧玉的模样。
“将军，幸不辱命。”
姚若脚步轻快地走到裴烬帐中，笑容灿烂。
她将瓷瓶轻轻递到裴烬面前，声音雀跃道：“这几日反复试验，总算将克制那蛮夷余毒的解药配成了，刚刚在伤兵身上试过，效果甚佳。”
裴烬接过瓷瓶，尚未开口，便见姚若微微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语气放得更柔：“说来也不怕将军笑话，为了这解药，我连着两夜没合眼，方才配成时，手都有些抖了。
不过能为将军分忧，能解大军之困，这点辛苦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亲兵在后目不斜视，大家都看得出来，姚若姑娘心悦将军。
听到姚若的话，裴烬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她刚才那番带着娇嗔和试探的话，只是在汇报一项普通的军务。
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做得不错，此事我会上报，必有重赏。”
亲兵心里腹诽，不，还有一个人看不出来，将军他本人就不知道！
姚若听了裴烬的话，脸上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很快恢复了那副温顺的模样。
她摇了摇头，话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恳切道：“将军，我不要什么奖赏，我只有一个请求。
听说过几日将军要回盛京，不知将军能否带我一起？”
见裴烬没有立刻回答，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吸了吸鼻子。
“家父去年不幸离世，我……我想回盛京探望一下家中的亲人，也算是了却他老人家的一桩心愿。”
裴烬眉头微蹙，似乎是觉得这个要求有点麻烦。
“我听说周婳姐姐也会去，我吃住可以和她在一起。”
此次回盛京，副将们会带上家眷，周婳是周副将亲妹妹。
如此多一个姚若倒也无关紧要。
裴烬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姚若眼露欢喜，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这下，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在他身边了！
彼时，在盛京城中的祝歌，也梦见了姚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