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星文跟着萧景阔走出院落,看着门口停泊着的十几米长的大家伙,皱起眉来说:“不过是去看个大墓而已,用不用这么招摇和夸张的?你家幸亏是没有私人飞机,否则陆地上还盛不下你了!”
萧景阔也笑了:“洪波也是个‘有骡子不拉驴’的主,挑哪辆车不行?巴巴地把这闲置货搬出来了。
这个鸡肋产品,是景深大学毕业那年,老爹奖励给他一张黑卡;这小子不知听谁撺掇,脑袋一热就买回来的。
除了刚买回来那几天,全家人开着野外露营一次,就再也没人动过,长年累月放在车库里吃灰——哦,对,景深的上部电影里,用它做了一回道具。
洪波那脑子也是记事,今天把这个’常年闲’给开出来了。
开着它也好,咱们带上秋娟和姚嫂,路上还能吃个热汤热饭;好不容易出趟远门,索性就在周边多玩几天,等周五再赶回来,只要不耽误柚子台的节目录制就行。”
“我念书时地理学得不好,这回本来想好好看看,一路上都经过哪几个地方;想躺在车里,透过天窗看云彩,我不想坐这个大笨家伙。”
“那咱们就不坐大笨家伙,迈巴赫不是还跟着呢吗?让小陈开着房车,拉着姚嫂他们几个,你和我坐迈巴赫不就行了?”
姚嫂和秋娟一听能跟车去南昌,乐得抱在一起又蹦又笑,直到萧景阔拉下脸来,让她俩在二十分钟内,收拾好东西马上下楼,才哇啦哇啦大叫着跑回房间,打点衣物行李去了。
迈巴赫打头,水陆房车殿后,两车前后开上S市的高架桥,驶入了沪昆高速公路。
刚出市区,风景没什么新鲜,郜星文趴在车窗上看不多大一会儿,就倒回沙发床上,仰面朝天躺下来。
萧景阔见了,立刻默契神会地启动遥控,打开了天窗的内挡板。
碧空如海,流云如鲸,阳光暖洋洋地倾洒进车里。窗外墨绿的常青树、枝叶萧索的黄栌、顺着公路线延绵的远山,就像一帧帧生动的画片,飞快地向车后倒退。
郜星文双手垫在脑后,舒服地眯起眼睛。
萧景阔往他脖子底下塞进个靠枕,自己也拖过一个,并排躺到郜星文的身边。
“过于舒服,又困了……”
郜星文声音慵懒地说。
萧景阔故意使坏,用脚蹬着他的腿说:“好不容易出趟远门,是让你换地方睡觉来了?洪波,放音乐!来劲爆点儿的!”
“耶瑟儿!”
洪波答应一声,车内立刻“啪、啪、啪”地响起节奏欢快的“we will 、 we will、rock you”!
“烦人!‘rock you 、rock you’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郜星文扯开嘴角苦笑,抽出枕头拍到萧景阔脸上,刚刚涌上来的那点儿朦胧睡意,被3D立体声rock得无影无踪。
萧景阔笑嘻嘻地扯下枕头,又给郜星文塞回到脑袋底下,“忽”地翻个身侧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郜星文。
“换歌!”
郜星文眼望着蓝天,看也不看地反手就是一掌,一手背盖到萧景阔脸上。
“换歌,洪波!听到没有?”
萧景阔拉下郜星文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黑直的剑眉、挺直的鼻梁,大声地重复说。
日光照耀下,郜星文莹洁的面颊,就像清晨挂着一层茸茸水雾的嫩花瓣,又新鲜又朝气勃勃。
“好嘞,萧董!换什么歌?”
洪波把音乐关掉,抬眼一瞟后视镜问。
“别问俺,俺说了不算。”
萧景阔诚实地说。
洪波忍不住“噗”地笑了,转而问郜星文说:“想听谁的歌,小少爷?”
“放许巍的吧,哪首都行,他的歌都挺适合路上听的。”
“收到。”
“命运 ,伴着时间,有沉寂 ,也有着精彩;
心中 ,渴望无忧的时光……”
许巍低沉而带一点点沙哑的歌声,在车厢内悠悠响起,瞬间触动了郜星文的旧日情怀。
“瑰丽 ,藏进尘埃,在熟悉和平凡之地 盛开,你回头,它都在。
鲜花,盛开在风里,远山,映在蓝天里,观沧海 ,乌云破开……”
他跟着旋律轻声哼唱,单曲循环这首歌的高三那年,清晨苦读的宿舍阳台,午休时空空荡荡的教室,开满羽毛扇子一样小花的合欢树,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
记忆突然在歌声里打开一扇门。
“今宵宁静在心里,五色云霞在梦里,我的爱 ,为你等待;我的爱 ,为你等待……”
萧景阔望着郜星文泛红的眼尾,湿漉漉的长睫毛,心内柔肠百转,低低跟着他哼唱。
“……生命把门推开,有河堤 ,有苍茫大海;
如期 ,有人回来和离开;希望 ,藏进忧伤
,在你经过的人世里 盛开,你活着,它都在……”
悠远的歌声里,迈巴赫平稳地一路飞驰;车外原野辽阔,一块块平整的稻田,一方方如镜未磨的水塘,苍苍莽莽的远山,稀稀落落的村庄……山水越来越朗润,豫章故郡越来越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