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所说的才符合秘密工作的逻辑，洪戈文不明白古隼丈为什么没有对自己说实话，毕竟自己也是三科副科长，而不是外人。
赵素说：“你刚来，对秘密工作还不了解，吴浩和从苏联回来的一些老同志会对你进行培训的，你也别着急，做这项工作除了知道一些普遍的规律，要做好也就需要悟性了，我对你有信心。”
“你凭什么对我有信心？”
“你能打仗，吴浩说这个工作和打仗相似，能打仗就能做好这个工作。”
“那我请你多帮帮我。”
赵素：“我不白帮的。”
“咖啡我请。“
“还想让女士请你？”
“我只是想表示我的诚意，你说怎么就怎么，听你的。”
“那还差不多。”
“你先给我说说，咱们特科是怎么个运作的。”
“你这问题太大了，我只能说个大概。”赵素说。
特科有一整套的行动体系，各成员之间只发生纵向的联系，不能发生横向联系，如果不得已必须发生横向联系，那么一旦事情办完就必须把联系掐断。即使同样一件事，不可能让一个人单独完成，要把这件事分成上中下好几个阶段，每个阶段由不同的人负责。除了科长，每个执行人都不清楚完整的事件，相互间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赵素说：“黎明应该把这些都告诉你的，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必须向吴浩反应。”
洪戈文说：“你先不要和吴浩说，相信我能处理好和黎明的关系。”
“怎么处理？”
“这是三科内部的事情，如果我连这个都处理不好，我也就没有在这里工作的必要了，再说了，让吴浩插手，他也会很难做。”
赵素说：“你说得也有些道理，那咱们就以观后效。”
洪戈文说：“打仗有个原则，要了解敌人指挥官的性格特点，我这个比喻用在同志身上也许不太恰当，道理是一样的，我要弄明白黎明的工作作风，我们才能更好地合作嘛。”
赵素说：“嗯，有事要和我说。”
洪戈文点点头，又问：“我刚来办公室，发现黎明的物品挺多，这些东西价格不便宜，他哪儿来那么多钱？”
“他呀，一个月20元可不够，就说他在先施ᯭ公司屋顶花园剧场每两天一次的魔术表演，收入就有几百上千，更何况他还有其他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洪戈文想，这个黎明真是神秘，不过，神秘感也是一个好特工必须的。
赵素说：“你知道黎明的经历吗？”
“吴浩向我介绍过。”
赵素没有理洪戈文这句话，而是自顾自地向洪戈文介绍起来。
黎明最早的一份工作是一家烟草公司的钳工，后来升级成为工头，这个时候加入了青帮，“五卅”运动之前加入了组织，在这个期间他表现得很勇敢，每次有事情都冲锋在前，“五卅”运动时成立了工人纠察队，黎明凭着一身好拳脚和一手好枪法担任了教练，后来被送到苏联学习政治保卫，从苏联回来后，黎明还担任了苏联总顾问的贴身卫士，再后来担任了上海工人纠察队的总指挥，参加了上海工人第三次起义。
洪戈文说：“也算是在组织教育下，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革命者的典型嘛。”
赵素说：“也可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他这些历史，吴浩没有对你说过吧。”
洪戈文说：“没有。”
“那是为了维护你们的团结。”
“那你为啥要告诉我这些。”
“怕你吃亏。”
洪戈文没有说话。
赵素继续说：“吴浩不会对你说的，他私下批评了黎明很多次了，我上次对你说黎明生活腐化，你知道他怎么个腐化吗？”
洪戈文摇摇头。
“吃喝嫖赌啥都不少，还在石库门养了一个情人。他喜欢结交江湖朋友，常常干出一些以工作需要为由违反组织纪律的事。”
洪戈文原以为赵素说黎明的生活腐化，无怪乎多吃多占，安于享受，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这可是和革命者的高尚情操背离，他问：“这个事情，都有谁知道？”
赵素说：“你别问了。”
洪戈文意识到自己问多了，就说：“我只是奇怪，为啥让他做这么高的位置，是不是有大人物在背后支持他。”
“这是国际的决定。”赵素说，“四一二事件的发生，国际批评了我们，认为我们高层都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很容易动摇，他们认为只有工人才是最坚决革命的无产阶级，要求在领导层加强工人成分，这不，点名让黎明上了。”
赵素又低声说：“不光黎明，咱们最大的，也是工人出身。”
洪戈文说：“国际那么遥远的地方，他们怎么了解中国的实际，这样迟早会出问题的，说不定一出就是大问题。”
“也得听国际的。”赵素无奈地说。
洪戈文说：“黎明这个人有能力，有很多小聪明，就是政治素养差。”
洪戈文记得自己刚到上海时，赵素就隐晦地说过，调自己过来，有对古隼丈不放心的原因。
这几天所见所得，让洪戈文认定，赵素今天找自己谈话，可能就是为了向自己传达江淮庵的意见，毕竟，很多话是不方便由江淮庵亲自对自己说的。
洪戈文是三科副科长，从道理上讲，直属上级是黎明，现在属于特委的赵素和他建立联络关系，就在洪戈文和特委之间又建立了一个通道。
古隼丈的缺点和他的优点一样明显，革命工作需要发挥他的长处，也要制约他的短处。
洪戈文，赵素和特委三位一体，就是制约古隼丈的力量。
洪戈文正想着，赵素好奇地问：“你会打拳啊？”
洪戈文点头。
“哦，看不出来唉。”
洪戈文问：“为啥？”
“打拳的都长得皮肤黑黑的，身体五大三粗的，脸上凶来西的，哪能像你这样秀气的。”
洪戈文笑笑。
“侬的我讲讲，侬会的啥拳啊。”赵素说了句上海话，这句洪戈文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