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深话音落下，径直挂断了跟温婉的电话。
上一刻还满心欢喜的温婉，这一刻在听到电话里传来的一阵阵忙音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冷静。
裴老师真生自己的气了？
想到这个可能，温婉哪里还能继续坐得住，二话不说就拎着手机跑出了闻升酒店。
她之前听裴深说过，他今天还有公事要处理。
这会儿要是想要找到他人，温婉只好去到他的公司碰碰运气。
在一路紧赶慢赶之下。
温婉终于在二十分钟后来到了裴深的新能源部门。
温婉看着办公区域内透出来的星星点点的微弱的灯光，她长舒了一口气——所幸。
还是被她给找到了。
温婉下车，迅速往裴深的办公室小跑了过去。
因为着急，一张小脸看起来红扑扑的。
“裴老师——”温婉推开他办公室的门，刚准备好好跟他解释一下在宴会上发生的事情，结果下一秒在看到他正在往有些青肿的鼻梁上上药时，温婉顿时怔在了原地，“裴老师……”
她怔然地指了指自己鼻梁的位置，“你这是……什么情况？”
裴深倒是没有想到，温婉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但错愕只不过是暂时，他很快就调整好了面上的表情，淡淡地把手里的药水放在一边，“韩安轩刚刚来找我了。”
所以——
这是韩安轩的杰作？！
听到这里，温婉心里顿时漫上了一层无法言说的愧疚。
都怪自己！
要不是她之前故意说那样的话去激怒韩安轩，裴深也不会因此受这样的罪。
原本就觉得对不起裴深的温婉，这一刻只恨不得替裴深受这一份罪。
裴深刚刚只是随口应和了一句。
可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话音落下之后，温婉竟然直接挂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一双大大的眼睛，没一会儿就红成了兔子。
“你没必要觉得不好意思。”裴深生怕下一刻她直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放声大哭，连忙抬手打断了她感情的抒发，“我当初答应帮你，不过是为了我自己。”
“要不是因为我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那天是肯定不会再回去找你的。”裴深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当初跟裴震之间的约定告诉了温婉，“而我那一晚之所以答应你提的那些要求，也并非是因为我有什么善心，要帮你什么大忙，只不过是因为跟老爷子达成了一笔交易。”
“我跟你交好，他给我通过提案。”
“所以我利用了你，拿到了新能源这条线，我们彼此谁也不欠谁。”
“现在你既然已经跟韩安轩分手，那我们一开始的约定自然也就作废。”
“所以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们说到底不过就是互相利用罢了。”
在此之前，温婉当真不知道在自己和裴深的约定之中竟然还夹杂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因而这会儿乍然听到的时候，她眼里闪过明显的惊愕。
她原以为这不过就是自己和裴深之间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还有裴家的推波助澜。
温婉努力消化这个事实，还想再跟裴深说点儿什么时候，他又一次不耐地打断了她，“温小姐，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要是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你可以离开了。”裴深当真不是个擅长安慰情绪的人。
他觉得，与其放任温婉泪洒当场，倒不如趁她还没有哭哭啼啼的时候，直接把人撵出去——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到时候自己看不见，随她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哭都是没有问题的。
裴深心里这么想，全然不知道被他下了逐客令的温婉心里有多失落。
——他当真是不想跟自己有一点儿交集。
甚至当初要不是裴家老爷子的胁迫，他都不会回过头来接自己。
想到这里的温婉，顿时知趣地点了点头。
再待下去，确实就不礼貌了。
温婉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伏案的裴深，然后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于是，办公室内又一次只剩下裴深一个人。
他沉着全部的心思努力投注于公事之上，但是——
好像效果甚微。
原本还秉着眼不见心不烦这一原则的裴深，没过一会儿就会想起刚刚温婉红了眉眼的模样。
越想，这内心的情绪就越是焦躁，做什么都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做了半个小时的无用功，裴深自嘲地把手里的文件推到了一边。
——不过就是一场交易而已。
怎么自己还真把对方当一回事儿了。
裴深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想借此重新打起精神来——
可还没有等他缓过神呢，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又响起了一声震动。
裴深下意识地往屏幕上看了一眼。
在看到那熟悉的三个字时，他瞬时迅速地把手机攥在了手里，然后划开了通知。
页面一个转跳，裴深手机里突然多了一条几百字的真情实感小作文。
——来自温温婉。
裴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页面拖拽到最开始的地方。
【温温婉：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要好好感谢一些裴老师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同时也要诚挚地跟裴老师说一声抱歉，这段时间来确实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这几天从裴老师身上学到的东西，是我过去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接触过的，我想即便过去很久，我都会一直记得……虽然裴老师总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但是我知道，要是没有裴老师，我也不可能顺利地走到今天……】
裴深从最开始一路划到了最后。
虽然没有计数，但是体感应该赶得上一篇提案的前言。
想到这里，裴深眼里不禁闪过了一抹轻笑，“这是在给我写高考作文呢。”
他摇了摇头，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还说自己有了显著的成长。
分明知道自己是别有所图，结果还要这么真心诚意地感激自己。
就这圣母的性子，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
裴深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把手机攥到了手里。
他看着被自己备注成【小圣母】的温婉，缓缓点进她主页的同时，指腹落在了“删除”的提示之上——
其实，早在韩安轩出现，质问他是不是要靠温家上位的时候，他就想过要做这件事儿。
他对温婉的怒火其实不是因为韩安轩那一拳。
而是因为韩安轩那一顿质问，他不想让任何人觉得他最后的成功是依靠女人换取。
他希望自己所取得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所得。
而为了避免到时候落人口舌——裴深知道自己这会儿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跟温婉划清界限。
想到这里，裴深又一次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指腹悬在“删除键”上——
一秒。
五秒。
呼。
裴深挫败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最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放在列表里其实也影响不到自己什么，删除了反而显得有点儿欲盖弥彰。
裴深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进行了一番如上的宽慰，然后点了点头，重新沉入到了事业之中。
***
与此同时，温婉心里全然不知这一刻裴深心中的天人交战。
她拖着有些疲乏的步子回到温家，脑海中反复回忆的都是这些天来跟裴深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无论如何，他好几次救自己于水火。
温婉觉得要不是他，自己或许早就已经在韩安轩屡次三番的手段中就范，甚至还会步入上辈子的后尘。
虽然在裴深看来——
他的帮忙只不过是帮自己解决了一段不太美满的婚约。
但是温婉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帮忙无异等同于救了自己一命。
温婉是真心实意感激着裴深，即便他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
可是——
他至少从来没有害过自己，甚至在最后还选择了向自己坦诚相告。
想到这里，温婉心中愈发笃定地点了点头：裴老师其实真的是个好人！
一边想着，温婉一边推开了温家的大门。
本想着总算是能够得到片刻的喘息之机，但是当温婉看到大厅里一脸严肃的温若甫和周湘时，整个人当即怔在了原地。
他们在等着自己。
当温婉想到这点的时候，她忍不住瑟缩地吸了口凉气。
——自己到底还是等到了这一场坦白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