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玉儿深得咸丰的心,慢慢的把事说到了静太妃身上,如今静太妃竟然一病不起,大有要仙去之态,所以竟无精力对付玉儿等人,六爷时时进宫侍奉,他的福晋已为他生了一个长子,也冲不掉他对额娘大病的担忧。
“额娘,你可好些儿了?”这日,六爷又进宫侍候着,静太妃病到在床,她已病了几月,保养得宜的脸,此时竟布满了皱纹,且眼窝也陷了下去,白发也生了许多出来,两颊削瘦,远远儿一看,竟与一个包着皮的骷髅差不多了,很是碜人,六爷坐在她的身边,只是强压住心里的难受,好言安慰着她。
静太妃吃力的睁开眼,见是儿子在身前儿,心里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个念头,微弱的声音说到:“儿呀,额娘怕是不行了,额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儿你是知道的,只怕额娘,会死不瞑目呀!”
六爷七尺男儿,听到额娘这话,不禁也红了眼,他岂会不知,额娘想要的是什么!悲痛而带着绝望的声音,无奈的响起:“额娘!你放心,我这就去再求求皇上去!定要皇上答允才是!”
“儿啊,你不要这样了,额娘认命了,额娘这辈子要强,到死,却要落个不瞑目的下场!儿啊,都是命呀!都是命呀!”静太妃说着,两行泪,从她深陷的眼窝里掉了下来,那神情绝望,让六爷的心一阵阵的悸动,仿佛额娘的泪,要把他的心给摘下来一般。
“额娘放心,皇上定会答允的,儿子这就去找皇上!”六爷握了握拳,坚定的说到,说完,竟自出去了,他只盼着,皇上开恩,了了额娘这个心愿。
静太妃躺在床上,眼神寞落,她斗了一辈子,想要的,却始终到不了手,她不甘呀,不甘,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对,都是那个贱人的错!自己眼看着是不行了,也要她来陪葬!
极力的撑起身子,对一直在自己身边陪着的袁嬷嬷招手,示意她把头凑过来,袁嬷嬷照办了,静太妃张着嘴,干枯的眼里射着恶毒的光,低低的在袁嬷嬷耳边说了几句,只说得袁嬷嬷冷汗真流,脸色大变,却不敢不听她的,少顷,老泪落了下来。
静太妃吩咐完袁嬷嬷,只觉头脑晕得不行,眼睛只见很多小星星,喘了两下,把眼闭上:“去办,这就去办,办好了,再给我消息。”
袁嬷嬷含泪去办了。
这边六爷四处找着皇上,却没找着,他又不敢在后宫里四处乱走,他已经不属于这个皇宫了,这里住的,都是皇上的女人!思来想去,只得去找皇后,希望能在皇后那里得到些儿帮助。
而六爷才出静太妃的寿康宫,静太妃吩咐完袁嬷嬷去办事,咸丰就来了。
咸丰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脸色儿也很有气色,已无这些天来的阴霾,甚至还带着点儿喜气的来到静太妃这里,他挥了挥手,示意不用通报,直接到了静太妃的塌前:“额娘,你好些儿了吗?”
此时静太妃正侧着身子向墙内躺着,她只觉累极,听得有人问她话儿,只当是六爷又回来了,翻过身来,眼也不睁:“你怎么又回来了?额娘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额娘要的,是什么,你清楚,只怕额娘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咸丰一听这话,知道静太妃认错了人,把自己当成了恭亲王了,心里有些儿气,又对静太妃有些怜悯,看来她已经有些认不清人了,但怜悯归怜悯,他的原则是不能变的,他不能把大清的祖训,还有自己的主见,都放在对静太妃的怜悯之上!
“额娘,是我,我来看你来了。”咸丰压住心里的不快,对静太妃轻轻唤到。
静太妃感觉这不是恭亲王,忙睁眼一看,却是皇上坐在自己的床边儿,知自己刚才的话已是让他不快,或是起了心思,也懒得再理他,反正自己已是不久于人世之人,也不怕这皇帝是不是会再多心眼儿,轻叹一声,竟不再理会皇帝,翻身向着里面,只留给咸丰一个枯瘦的背。
咸丰此时的火气也上来了,他明白静太妃这是在向他表示不满,自己迟迟都不肯封她为太后,她心里不痛快着;可是自己更不痛快,自己是堂堂一国之主,难道这点儿主还作不了吗?而且,凭什么要封她为太后?自己的亲额娘,才是真正的太后!
“额娘好生歇着吧,晚些儿,圣旨会下来的。朕走了。”咸丰淡淡的说了这几句话,也不再理会静太妃,自己出去了。
这句话儿,在静太妃的心里引起了无限的联想,晚些儿圣旨会下来,是什么圣旨?难道老六他劝动了皇上,要封自己为太后么?那自己的心愿,不是可以达成了?想到这里,静太妃精神一振,原本失神的双眼,现在有了光彩,一叠声的叫着袁嬷嬷;
一个小宫女怯怯的的走了过来,小心的说到:“娘娘,袁嬷嬷她出去了。娘娘有什么吩咐?”
静太妃这才想起,袁嬷嬷去办自己交待的事了,“哦”了一声,复而躺下:“没什么事儿,本宫只是觉得口渴,去给我倒怀茶来。”
小宫女忙去倒了,静太妃有些儿后悔了,要是早知道皇上改变了心意,就不应该让袁嬷嬷去办那事儿,不过,办了就办了,自己的心愿也达到了,那人,也用不着了。
而这里,袁嬷嬷手里托着一个小瓶儿,独自到了佛堂。
佛堂里,那个可怜的女子,德皇后,已是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她的命倒是硬得很,这些天来,时时受着静太妃的折磨,却总是还有一口气,此时倒在地上,蓬头垢面,衣裳不整,露在外面的肌肤没一块完整的,或是乌黑,或是溃烂,已经不像是个人样子了。
袁嬷嬷看着这个可怜的人,心里只是默默的对自己说到,让她去了也好,她在这里受着这样的罪,也是生不如死。
“嬷嬷。你来了。怎么,姑姑没与你一起?这次,她又想怎么样?”女人抬起她那可怕的脸,看着袁嬷嬷,有气无力的说到。
袁嬷嬷心疼不已,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水,侍候着女子喝了,再轻轻的说到:“娘子,你的苦,可以了了。我,我是来送你上路的。”
女子听得袁嬷嬷的话,竟不吃惊,反倒有些解脱之意,笑着说到:“好呀,好呀,袁嬷嬷,多谢你了,但不知,姑姑是想用什么方法,让我去见成皇后?”
袁嬷嬷把手里的小瓶儿举了起来:“娘子,这是鹤顶红,很快的,娘子不会有什么痛苦的去了,娘子,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女子眼里,散发着解脱的光芒:“什么都不打紧了。我只是想问问,他的孩子,可还好吗?”
袁嬷嬷忍住泪:“娘子放心,皇上的龙种很好,懿嫔娘娘就快临盆了。娘子……”
女子闭上眼,又睁开:“嬷嬷,把药给我吧。只怕再迟些儿,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
袁嬷嬷含泪把药倒了出来,递与女子;女子拿过药丸,看了一看,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至此,一个可怜的女子,就此在世上消失,袁嬷嬷终于哭出声来,跪在女子身边,哭了半晌,这才回去复命。
静太妃得知女子已魂归西去,只是冷笑:“倒是便宜她了,哼,袁嬷嬷,皇上来过了,我这病也快好了,晚上儿,我的心愿就可以达成了。”
袁嬷嬷没想到,皇上会转变心意,只当是皇上仁慈,心下也甚慰,口里不住的安慰着静太妃,心里却只想着那个可怜的女子,她死了,尸身却只能偷偷的拉要宫外,一处乱坟堆里,一代皇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到了晚间儿,静太妃已是容光焕发,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脸上也施了粉,精心打扮着,等着咸丰的圣旨。
而咸丰,此时正与玉儿,带着得意的笑,在玉儿的长春宫里写着圣旨,一边写,一边抬头看着玉儿,这个可人儿啊,是最知道他的心的,她出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不但前朝那帮臣闭了嘴,还给六弟,还有静太妃最大的恩典,还让自己落个仁德的名声,直是一举三得。
少顷,圣旨写好了,咸丰满意的再看了一次,盖上大印,交与胡公公去传:“你拿去传旨吧,后宫各处的旨意,你着内务府去办就行。还有,我在懿嫔这里的事,你可不能外传,明白吗?”
胡公公侍候皇上多年,怎么会不明白,接了圣旨,诺诺的去了。到了寿康宫去传旨了。
静太妃等这道圣旨已是等得望眼欲穿,时时的打发小宫女去宫门看有没有传旨的人来;好不容易等着了,这才高兴的不得了的,去接旨。
胡公公哪里知道这圣旨里写的是什么,进得静太妃寿康宫来,只是按着圣旨念,越念,冷汗越是往下掉,手也哆嗦了起来;而接旨的静太妃,先是高兴得不行,越听,脸色越难看,甚至后面,都有了发怒的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