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对玉儿这一冷落,就是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去看过她了,好像,上一次见到她,还是与丽妃呕气吧?这么算来,已是有好几个月没见她了。
这已经是到了咸丰十年。从孝静太后崩了以后,咸丰只觉得舒心的日子没过上两年。他虽然已把这那个弟弟,六爷恭亲王的一切实职革掉,让他继续在书房里“读书”,可是,现下那些洋鬼子闹得越来越厉害,有些事,还得让这个会与洋人打交道的弟弟出面,多少让他有了些儿权威,这让想除去恭亲王的咸丰,很是不爽。
而六爷,心里也明白,额娘去了以后,这个皇上哥哥,已是欲除自己而后快,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凡事都小心谨慎,倒还过得去。只是肃顺等人的权力是越来越大,现在看到他,竟日两个鼻孔朝天,那得意劲儿,别提让六爷多窝火了。
唯一让六爷感到欣慰的是,他与玉儿的孩子,现在的大阿哥,在皇后那里成长得很好,让他很放心,玉儿现在已是贵妃,也没有人再可以威胁到她了。
可是,战火还是来到了,别人已经打到了自己的家门前,只怕大清的江山就要不保,为了大清,他不得不一次次的请求皇上拿主意来,可是,这个皇上,干脆不见他的面了!等到危机真正来的时候,却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这个咸丰,决定去承德“狩猎”,带上了园子里的四春,带上他的皇后后妃们,甚至,还带上了戏班子!
天啊,肃顺等人,竟然还同意了皇上的做法,所谓“天子守天关”,这个皇上,竟然带着女人,戏班,还有大臣跑路,却留下自己,给他擦屁股!
六爷别提多窝心了,咸丰先把园子里的女人给送到了承德,再自己带着皇后,后妃和大阿哥去,肃顺等也随同,把他留在这里,收拾着一堆烂摊子。
在离开的时候,咸丰竟然什么权都没授给他,叫他“凡事看着办”,他拿什么看着办?也只得接受这样的结果,眼睁睁的看着一国之主,带着老婆孩子跑去避难。
而玉儿,临行前也见到了六爷一面,二人自是不可以说话的,只是眼神交流着;六爷眼里虽深情依旧,却多了许多苍桑无奈;玉儿只觉心里难过,这个皇上丈夫,不但没给自己想要的,还连江山都不要了!真是个窝囊之人,怎么就是这样一个人,还当上了皇上?再看看六爷,却觉得他真真太可惜,爹不疼,娘不爱,自己也只是利用他而已,最后一眼,玉儿却是带着无限的哀愁,恋恋的盯着六爷。
繁华的京城,很快的就消失在玉儿的眼中,她从来到这里,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京城一步,如今竟是因为逃难,与皇上“狩猎”去了!
皇上虽是逃难,却还是有着皇上的架子,每样皇上应有的仪杖,样样不落——所有的一切,都是肃顺安排的;大阿哥是与嫡母,皇后坐在一起,皇后仍是皇后的凤驾,最好的骡车,所以大阿哥也还坐得很舒服;
可是,玉儿这个懿贵妃,可就惨了。她发现,她坐的车,居然是队伍里最破,最烂的骡车,甚至,里面的木板还坏了一块大大的,车跑起来的时候,还可以在车内看到地面“呼呼”的从脚下掠过。
最可恨的是肃顺给的车不但破烂,还颠,玉儿才坐了两天,硬生生把的屁股给颠出了好几个大包包,烹雪只得拼命的用衣服给玉儿垫着,据说,是因为这车的轮子,大小不一,才会如此的颠簸,玉儿忍不住,向肃顺发了好几次牢骚,却都被肃顺给不阴不阳的挡了回来。
“娘娘,如今的形势,有车坐就不错了,娘娘如此的挑三拣四,只怕是有意要让皇上的步子慢下来吧?误了皇上的事,我们大家可都担不起!”肃顺挑着眉,语气一点都不客气,哪里把这个只比皇后矮了一个等级的贵妃娘娘放在眼里,并且阻着她,不让她接近皇上与皇后。
玉儿心里那个气,只得忍了下来,再看看丽妃所坐之车,比自己的也好上百倍,心里更是恨死这个肃顺,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然这样的与我过不去?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至到有一天,快到承德之时,玉儿再也忍不住,她已经吃了几天的馊饭了,而且还不够吃,非要与肃顺好好说道说道,气呼呼的找到他,却看到肃顺的手下,正跑过自已身边,礼也不行,径直对肃顺说到:“中堂大人!前面再过十里地,就是承德了,要不要通知队伍,先暂作顿?”
只这一句话,玉儿只觉心里仿佛一道闪电划过,中堂大人,怎么这么耳熟?这一声叫,好像唤醒了脑子里很久以来都想不通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当年,她刚进宫,却被静太妃打发去了园子,在路上遇袭,差点死掉的事,她一直以为,对她下手的是静太妃,可这几年时时想来,那个麻脸应该没说假话,还有一个堂大人在背后指使他下手,而这个自己想了几年的堂大人,应该就是肃顺!
玉儿再也无心与他说什么馊饭的事了,拉着烹雪,默默的上了自己的那辆破骡车。
“娘娘,你怎么了?”跟着她出宫的,仅有烹雪扫梅二人,还有就是小安子,其他的,都留在宫里了,也不知道,皇上会什么时候回去,她们会不会有什么事?
玉儿沉着脸,先探出头看看肃顺等人在不在这附近,再把车帘儿放了下来,一脸凝重的对烹雪二人说到:“你们,可还记得,当年,有人要杀我的事么?”
二人回想起当年之事,皆变了脸,同时点了点头;小安子虽不知是什么事,但只是乖觉的闭上嘴,装自己是空气。
玉儿知道小安子很忠心,而且也恨肃顺,也不忌讳,接着说下去:“到今日,我才知道,那堂大人,就是肃顺!原来当年,我还没得宠,他就想对我下手!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是要与我过不去!想来,我与他并无甚恩怨,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烹雪二人,跟着玉儿在深宫之中,也是看惯了宫里的种种斗争,已不是当年那两个青涩的女孩了,心里相信主子说的,却是想不通为什么肃顺会对那时未承宠的主子下那样的手?对看一眼,摇了摇头。
“你们不知道,我原来也不知道,这堂大人,本是‘中堂’大人的意思,哼哼,他肃顺倒是很看得起自己!那时只不过是一条狗,居然敢自称中堂大人!今日我看他的下属来找他,那声中堂大人叫得是极顺,只怕是很久之前就练过了的吧!要知道,这中堂大人,只不过是前个月儿,才加上去的!堂大人,中堂大人,好,你好得很!连我这个贵妃你都敢跟我过不去,你还有什么怕的呢?”玉儿现在满脸都是愤恨之色,只恨这肃顺处处要自己的命。
烹雪二人,已是知了个大概,歪着头,苦苦的想着答案;半晌,扫梅才犹豫着说:“娘娘,这肃顺,向来与六爷不和,当年,六爷与娘娘相识,只怕已被这肃顺知晓,所以,就对当年未承宠的娘娘下手了罢?”
这话说出来,玉儿也觉得很是,没错,肃顺一向来与六爷不和,只怕自己与六爷的事,他也多少知道一些儿,才会对自己这样,又不见他与丽妃那般,这个人,是目前自己最大的死敌,若是他在一天,自己就会没好日子过上一天;可是皇上现在对自己这般,虽有一个贵妃的称号,恩宠却是大不如前,他却是皇上眼前儿的红人,自己要怎么办,才好呢?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小安子,突然说了句话,大大的宽了玉儿的心:“娘娘,再怎么说,您也是皇上的贵妃,不管这肃顺大人,对您有什么偏见,你也是位高于他;且你还有大阿哥呢,等到皇上回了京城,你还没有对付他的法子不成!”
玉儿一想,是呀,这里比不得是皇宫,皇上还得听肃顺的安排呢,自己先忍着,有的是机会收拾他。哼,肃顺,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死得很难看!
带着复杂的心情,皇上的队伍,终于到了承德,进了行宫。
玉儿被安排到了最为偏远的一处地方;若不是有皇后,她只怕会在那里继续呆下去,还好皇后对她还算不错,把玉儿给调到了自己身边最近的地方住着;而玉儿现在对皇后,也是恨不得皇后快死去,自己的儿子一直由皇后养着,对自己是特别的认生,几岁的孩子了,见到了自己,只是叫声“额娘”就算了,而与皇后,却是甜甜的叫着“皇额娘”,与皇后说话,撒娇,却对自己冷淡。
“儿啊,我才是你的亲娘,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让我生了你,却不能享受一丝的母子欢乐?”每每看到大阿哥与皇后亲热,玉儿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不得不装出笑脸,还得夸着大阿哥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