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还是会记起
伍月2022-12-24 11:395,064

可能当酒精在身体里储存了一段时间之后,人就会不自觉的去挖掘内心最深处的,不能够对任何人说的隐秘情绪。

韩晴之受邀参加了同学的生日,这一天可以说是所有女同学们最快乐的夜晚,跟过往的生日宴会不同,大家没有选择去喝酒蹦迪,也没有选择身着性感的小晚礼服参加看上去正儿八经的“拍照局”。在整个party开始之前,所有的姑娘们似乎都已经完完全全的达成了共识。大家都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已经不再喜欢乱哄哄的环境,也不再喜欢高级精修的摆拍照片,好像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开始追求最真实的记录,也在竭尽全力的留下当时当刻最真实的感受,并不太想要把自己的生活当成一个展示的物品,也不太想证明给其他的人看,不想要告诉大家自己过的到底有多好,也不像小的时候一样,那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生活有多关注,也并不像从前一样,觉得非得证明给别人看自己身边到底有多少在乎自己的朋友,就是从一个并不那么容易被记起来的时间节点开始,好像自己生活的舒适程度成为了最先需要考量到的标准,好像一切的外在因素都不会影响到自己内心的追求。

所以,在这次姐妹聚会之前,韩晴之的同学就已经明确表示,自己并不需要大家带着礼物过来,当然了,如果有什么值得纪念的礼物,那样带来的话也无伤大雅,但如果是那种浪费钱又普通的礼物的话,那就干脆省掉这个环节,毕竟,那些好看不实用,又或者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而存在的礼物,其实大可不必让彼此再多费心。

其实,早在刚刚开学的时候,这几个女生私下本身就已经玩儿的非常好,大家的性格相似,总是能够聊到一起去,甚至处事风格都大差不差,用她们自己内部的话来说,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概括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群“疯疯癫癫”的女神经病凑在一起,整天除了嘻嘻哈哈,就是琢磨着对未来的规划,说来也奇怪,她们这个小圈子里,好像从来都不会谈及什么情情爱爱的话题,也不会因为什么情感问题而困扰,好像这几个人天生就不会因为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事情而烦恼。

其实关于这件事,韩晴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酒精是什么,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回避这个问题,还是确确实实的不在乎情感方面的问题,但她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并不像其他的朋友们那么真正的洒脱,只是想到感情的时候,总感觉自己的内心其实是有一块空缺着的,好像那一块总有一些自己还没想起来的事情,但又不确定是从来都不曾存在,还是说已经被自己给丢弃了这么一段模糊不清的记忆。

每到这样微醺的时刻,韩晴之都会让自己陷入极其恍惚的状态,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开心,按理来说,自己现在的生活各处都挺让自己满意,身边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姐妹,每天应付学业上的事情也算是得心应手,根本就没有什么让她感到棘手或者焦虑的事情。至于经济上,虽然说现在出国读书处于一种完全没有收入进账的状态,但总体来说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毕竟前几年在工作当中也积累了不少,虽然从前看起来花钱也有些大手大脚,但好在韩晴之多多少少有一些理财意识,不会让自己的生活完全陷入被动的状态,也不会在出国之后伸手管爸妈要钱,虽然韩晴之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对于自己的规划这一块,还是相当严谨了,怎么都不可能让自己无依无靠,也不能让身边的人过分的担忧自己。

这一天,韩晴之和其他要好的姐妹们一起为寿星定了一家酒店,经过精挑细选,她们选择了酒店里最大的套房,这样的话大家可以集中在其中一个房间吃喝玩乐,等到喝困了的时候,还能够分别回到房间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省的到时候喝到了一定程度还要想办法回家。

为了这一次的聚会,姐妹们来之前纷纷卸妆洗脸洗澡,只是为了能够痛痛快快的大喝一场,等到喝完之后还不用再考虑睡前护肤这个步骤。其中更有过分的小姐妹,干脆带了全套的护肤设备,在刚刚开始喝酒的时候,强行给每个人再贴上一片面膜,可以说是把朋克养生发挥到了极致。

韩晴之在这一天原本非常开心,她甚至带上了自己新买的漂亮睡衣,就是为了能够最大化的发挥睡衣派对的优势,毕竟不管怎么说还是有拍照合影这个保留节目的,再退一步来说,起码还能再跟姐妹们之间互相分享一下睡衣的链接,也算是一种收获。

原本,这个夜晚可以是非常的美好,可以像预想当中一样,打架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就当成是圣诞节的规模来过,但不知道为什么,酒过三巡之后,韩晴之竟然再次滑落到了那个熟悉的情绪里,心里巨大的空虚感和失落感奔涌而来,像是一阵海浪一样把她死死的包裹住,完完全全的动弹不得,只能任凭情绪扩大,把她整个人都给包裹起来,好像周围原本快乐的环境都已经跟她没有关系,甚至在这一刻,她都没有办法记起自己是怎么来到的这个环境,又是怎么让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状态。

眼看着所有人都已经喝到了非常快乐的程度,大家嘻嘻哈哈的凑在一起玩闹,根本就没有人像她一样,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无法自拔,当然,在这样的时刻,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甚至只是简简单单的描述着当时当刻的心情和思绪,完全是过了今夜都再也完全无法回忆起来的沟通片刻,甚至都会想不起来在这个晚上说过什么话,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好像除了快乐之外,其他的任何情绪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存在。

看着姐妹们都沉浸在快乐当中,韩晴之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在这个环境中待下去了,如果再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只怕是会加剧自己的情感波动,又或者会因为自己微妙的情绪变化而影响到其他人的心情,毕竟这是好朋友的生日,如果有人在自己的生日上肆意释放不好的情绪,只怕是自己都承受不住,也有可能会就此记恨上这个朋友,倒也不会有多严重,只是会每每回想起这一天的时候,都会在心中隐隐约约的有些不舒服,以后如果有类似需要凑在一起快乐的场合的话,可能甚至都不会再叫这个人。

思索片刻,韩晴之终于还是以上厕所为理由起身去了别的房间,她关上房门,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门外姐妹们嘻嘻哈哈的聊着天,听着她们的声音,虽然自己此刻的心情实在是无法参与进去,但不管怎么说,听着她们的声音还是有几分踏实的,至少能够让自己此时此刻感到安全,能够放心的把情绪交付出去。

韩晴之推开窗户,好像每次微醺的时候都会很想要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这样的夜色和这样的空气,都让韩晴之感到放松。她转过头,打开了桌子上的小台灯,顿时,暖黄色的灯光就铺满了整个房间,让人深度的安静下来。从小,韩晴之就很喜欢这样影影绰绰的灯光,从来都很害怕过于明亮的环境,总觉得那样的光线和亮度会让人紧张,会莫名其妙的想起曾经的考场,又或者是有种被很多双眼睛盯着的错觉。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韩晴之竟然感到有些熟悉。

仍然是这样昏暗而有暧昧的灯光,仍然是有着熟悉味道的酒店环境,仍然是这样喝的晕晕乎乎的微醺状态……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韩晴之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有过这样的体验和感受,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的酒店有过这样相同的情绪和角度。

窗外的风吹进来,让韩晴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毕竟,后半夜的风还是有些微冷的,尤其是在喝了酒的情况下,往往一阵风就能够把人给吹的醉过去,根本就无力招架,但人又很神奇,说起来,其实越是在濒临喝醉的边缘,好像头脑就会变得莫名清醒,在这样的时候,在眼前闪过的所有画面,似乎都是自己最最在意的事情和最最在意的人,甚至奇妙的是,好像在这种时候,记忆里也会变得格外好,那些在往日不被在意的事情,那些在正常十分不会被记起来的边缘记忆,那些可以被自己隐藏在角落当中的记忆,好像都会像放电影一样,逐帧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除了接受之外别无他法。可能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能够完全接受自己真实的情绪吧,也只有在这种时刻,才能够理解那些喝醉酒之后莫名其妙就流下眼泪的人,其实可能她们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哭,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正在想些什么,甚至想不出自己说出的最在意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只是铺天盖地的落泪,只是让自己的情绪尽情释放,甚至在第二天看着镜子里红肿着眼睛的自己,都给不出自己一个合适的理由,无法告诉自己这样情绪失控的真实原因,也只能默默的安慰自己,可能久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才让自己这么失控吧。

这一刻的韩晴之,有流泪的冲动,但是根本就给不出一个想要流泪的原因,她无法为自己辩解,也无法为自己开脱,甚至对于自己的情绪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在她脑海当中难过的那片区域,她根本就想不到任何的画面,也说不出任何的事件,整个人就像是失忆了一样模糊,越是这样就越是着急,像是在后背极其痒痒的情况下还找不到具体的位置,想要抓挠都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控制不好合适的力度,这让韩晴之极其懊恼。

索性,韩晴之就让自己整个人都窝进沙发里,索性就让这样的情绪蔓延,索性闭上眼睛,任凭这眼泪是流下来还是收回去。

但就在这一个瞬间,落地灯的灯光就照耀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就是这把椅子,就是这样的角度,甚至完全相同的光线。恍惚间,韩晴之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影子,他好像就坐在她的对面,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像是有什么话想要对韩晴之说。韩晴之拼命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这到底是谁的面孔,她一定想要弄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坐在她的对面,而这一刻,她十分的确信,这个人就是让她心里无比难受的人,一切的根源,都是她,但这一刻,她竟然都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孔。

恍惚间,韩晴之像是着了魔一般,又像是想要拼命挣脱梦魇的人一样,不停的想要确认自己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到底是真还是假。

“为什么,到底是谁……”韩晴之完完全全的陷入绝望,猛然间,她的头甚至都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只是因为这难以确认的真相。

但恍惚间,记忆的闸门好像就这么突兀的打开了,无数个画面毫无防备的冲进了韩晴之的脑海,慢慢的,眼前的这张脸好像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好像在曾经,这两个人的相遇都是充满着戏剧色彩,甚至可以说是,喜剧色彩,所有的相处过程都带着满满的争吵和斗争,好像这两个人一见面就像是天雷勾动地火,不爆发出一点小战争都不算万的那种,如果非要具体的形容的话,可能就是八字不合、冤家路窄,总而言之,韩晴之怎么都不能够把这场相遇归类为是美好的邂逅,怎么看怎么像是前世的冤家再聚首,非得把过去没吵完的架给了结,分出个胜负不可。在有的时候,韩晴之甚至口头上实在是斗争不过,实在是吵不过对方了,便会用拳头和暴力来解决问题,甚至有的时候上牙咬都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而对面的那个人往往在这种时候就会变得束手无策,索性就让韩晴之尽情的发泄,索性就吃了哑巴亏,但等到下次的时候,还是会有同样的剧情上演。

好像还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想要把他给牢牢的困住,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符咒,贴满了整个房间,搞得好像是大型的迷信现场一样。而就是那天,好像就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的瞬间……

再次转头看向这个房间,好像也是这样的格局,甚至也是同样的氛围,她喝多了酒,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不知所云,只是偶尔能够哼哼唧唧出来几句话,但又完全记不清她说的都是些什么,那个时候,他就在对面,哪里都没去,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眼睛里的温柔好像都能够化开一样,绵密温和,好像他眼睛里的她就是整个世界,只是想要再多看几眼,只是想要牢牢的记住她的模样,就好像是最后一次见面一样深情,又好像是最后一次见面一样依依不舍,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话,但只能感受到,他也在犹豫……

是他!没错,一定是他!就是这样的面孔,就是这样的气味,就是这样的灯光,这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错觉,而是真实存在过的画面,一切都不是自己构思出来的画面,全部都是真的!

是江!

这一次,韩晴之彻底的清醒过来,她的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刻,她什么都顾不上,顾不上门外正在聊天的朋友,顾不上自己只是穿了睡衣,她夺门而出,她想着,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

“晴之,你去哪啊?”其他同学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是看着奇怪的韩晴之。

韩晴之一路跑到海边,吹着海风,听着海浪声,对着大海大声喊出“江”的名字。

“你在哪……”

冥府中的江再度愣住,可他觉得或许如上次一样,是韩晴之梦中的喃喃呓语,便没想在意,可下一秒他就听到韩晴之所说的其他的话。

“我知道你肯定没有关闭我们俩之间的链接,我相信你能听到我现在说的话。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封闭我对你的记忆?为什么?你就这么想让自己完全消失在我的世界吗?我就这么讨你嫌吗?”

说着,有两行泪从韩晴之的眼尾落下,她的声音开始哽咽,“如果你能听到,你就出现。如果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那就当我说的全是屁话,以后也不要管我死活!”

周围依然只有风声和海浪声,韩晴之喊得有点累了,同时海风让穿着单薄的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慢慢的无力的蹲下身子,抱着双膝,眼泪快速的滴在面前的沙滩上,嘴里喃喃自语,“我想你,我想见你,真的。好想见你。”

真的,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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