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白色的单人床,床头木柜子上有一盏昏黄的灯,正亮着微弱的光。窗外的天空已经渐渐变成墨黑色。韩晴之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她没再有痛苦的表情或呢喃着什么梦话,室友们也算放下心来,帮她掖好被角,便轻手轻脚的转身离开。
屋里非常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韩晴之的呼吸声和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
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韩晴之的床边,江低头看着熟睡中的韩晴之,见韩晴之的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他的眉头有点担心的紧皱,抬手摸了摸韩晴之的头顶,像是rua小猫那般。韩晴之似是感受到了触摸,身子便动了动,他紧张的瞬间隐身。可韩晴之依旧沉睡着,只是把头转向另一侧。见她睡得安稳,江合理推测,她或许只是做梦了吧,才喊出了他的名字。
江盯韩晴之盯的久一点,便发现她似乎是比之前瘦了些许,再加上生病,整个人看起来略显苍白和虚弱。江忍不住有点心疼,再加上他联想到韩晴之并不是真的喊自己,应该只是因为肌肉记忆,他虽然安下心来,但开始有点怀疑自己这样单方面的决定究竟对不对。
江跃身坐到医务室里窗户的窗沿上,保持这种毫无交集的安全距离看着她……
月亮消失、太阳升起到最高点,阳光洒进屋内,在地砖反射出亮亮的光。
韩晴之缓缓睁开眼睛,她环视了一圈,空荡荡。她坐起身,此时其中一个室友拎着保温瓶走进来。
“你醒啦?刚好,我带了汤,你喝点。”
“嗯嗯,昨天肯定麻烦你们了。”
“说什么傻话,大家在外面都是要互相照应的。”
室友边说边把汤倒进碗里,转身递给韩晴之,“趁热喝。”
韩晴之点点头,听话的接过饭碗,“好香啊。”接着,开始边吹、边喝。
“慢点喝哦。”室友温柔的嘱咐着。
“嗯嗯。”韩晴之笑的幸福,“真好喝。”
此时,一束阳光刚好照在韩晴之的身上,她被微闪着的光芒吸引过目光,转头看向窗户那边,只一瞬间,通过逆光,她好像看到窗边坐着一个人,看起来像是个男人的轮廓,可在她眨了下眼的一秒,那个人形轮廓就不见了。
好家伙,我这是烧坏了,出现幻觉了?眼都花了?
韩晴之这么想着,接着摇摇头,也没当回事,继续喝汤。
从中午吃完午饭开始,钟易给家里进行了一次从内到外的大扫除,接着给自己做晚饭,边吃边看综艺,回归了曾经的吃饭习惯,吃完饭又去刷碗、收拾厨房,最后去洗澡。等把环境和自己都整理妥当之后,他拿着一杯气泡水走到客厅,往窗外望去,天已经黑得通透。
‘天都黑了。’他心想着,这才拿起手机,看眼时间,竟然已经十点多了。同时注意到有微信消息,他点进去,是余韵发来的。
是一个酒吧的定位。
(文字)“晚上要不要来喝一杯?”
时间上显示是七点多,余韵发来的消息。
钟易坐到沙发上,捧着手机思考了一下,开始打字,并点了发送。
此时,余韵正坐在酒吧舞台的一个高椅上,怀里抱着吉他,正准备翻页面前谱架上的曲谱。突然谱子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见是钟易的回复,她点开微信。
(文字)“不去了。下次吧。”
余韵被拒绝了,但她却笑了。‘行,那就下次。’余韵这样想着,并未急着回复,先把谱子翻到下一页,拨动琴弦,继续给大家唱歌。
钟易走进卧室,躺倒在床上,浅浅的伸了一个懒腰,举起手机翻着主屏幕,盯着软件看,最后锁定在云盘的app。打开云盘,选择了其中用一颗小红心命名的文件夹,点开,里面尽是他和夏微风的照片。他单张点开、加载高清大图,仔细的翻看着,每张照片都和一份美好的回忆画着等号,他努力不去难过和痛苦,而是在内心不断鼓励自己要好好生活,因为他坚信这是她的微风想看到的。不知自己翻看了多久,他竟觉得有点困意上头,在迷糊之中,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同时他看不清这个男人的容颜……
模糊之间只见他微微张嘴,“我有见过夏微风,她让我带一段话给你。”
接着某段异常熟悉的话也再次进入了钟易的耳朵,“阿易,我很开心也很幸福,与你的相遇和相爱。人们常说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但我觉得没关系,我们已经过好了每一个今天。或许你觉得有遗憾,但我觉得能和你遇见,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十几亿的人,我们能曾经拥有过对方,已经是这世界给我们最好的安排了。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个意外,而无尽的陷在痛苦之中,更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放弃你自己。别自责,别难过,别放弃,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生活。这样我才能放心。”
声音散去,钟易顿觉头疼,从困意之中突然又清醒过来,他倏地坐起身,‘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因为他的声音经常出现,最近更是有些频繁,但始终看不清脸,这令钟易有点烦躁。他翻身下床,径直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门,从门边拿出一瓶凉水,吨吨吨的直接灌下去。凉意渗透的不仅是食道和胃,更刺激着他的脑神经,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钟易披上外套,推开客厅的玻璃门,走上阳台,他望着夜空,今晚却没有一颗星星,月亮也隐去了身影,整个天空黑得深不见底。‘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呢?’钟易思来想去,却想不出一个结果,无助之下,最终他喊了一声,“江。”
下一秒,江便出现了。
“什么情况?”江单臂杵在阳台的栏杆上,面向钟易,盯着他看,毕竟这哥们已经很久没有喊他了。
“也没什么。”看江的语气,钟易以为是自己给他添了麻烦,“我不是想麻烦你……”
“我没觉得你麻烦我。”江捕捉到了钟易的踌躇和担忧,主动先解释,或许江自己也没发现当下的他是细腻的、善于且愿意去感受的。“只是你很久没喊过我了,猜你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最近一段时间的脑海中,一直会出现一个声音,来自某个陌生的男人,然后我又看不清这个陌生男人的脸,我感觉他好像和微风的事情有关,但我印象之中在微风这事儿上帮过我的只有你。我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我就怀疑是我之前发生过什么……意外吗?是不是我遗忘过什么。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想着或许你能帮我找到记忆。”
听完钟易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平常话密的江此时竟然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江转身,望向夜空,双臂搭在栏杆上,十指相交叉,轻轻摩挲着,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和我讲的吗?”钟易看出了江姿态和神色中的为难。
“不是不方便和你讲,只是这件事说来话长,感觉没必要去重复了。其实,并不是你遗忘了或是失忆了,而是这个人永远消失于这个世界了。”
“什么意思?”
江再度把身子转向钟易,“你回忆一下,你是不是并没有忘记细节,只是看不到这个人的脸而已?”
钟易的神色陷入了思索,他在自己的记忆中去寻找答案,接着说,“是的,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渡。”江的语气温和但坚定,他也是很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
“渡?”听到这个字,对于钟易而言,既陌生又熟悉。
“钟易,你只要记得这个名字就好,帮你的人并不是我,他才是帮你最多的人,也是他拯救了你。”
渡,钟易把这个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有些人或许就到了该忘记的时候,就没必要刻意记起,对于你或者对于他来说,你只要记得那些细节就足够了。”
江说这话,是在宽慰钟易,其实也好像是在内心中暗示自己,韩晴之也到了必须该忘记他的时候了。
夜空的黑,深不见底。余韵背着吉他走出酒吧,神色略显疲惫,她看了眼手机屏幕,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十五了,她点开打车软件,准备叫个车回家。
不远处,两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盯上了独自站在路边的余韵,他们俩摇摇晃晃的走到余韵身边。
“美女,一个人啊?要不要再去喝一杯?哥哥请你。”
余韵见此情景,第一反应是不理会,转身往旁边走了几步。而酒鬼却立刻追上去,“别走嘛,哥哥们不是坏人,就是想和你认识一下。”男人边说,边用调戏的眼神打量余韵,见她不理会,男人主动伸手去握住余韵的胳膊,被她一把甩开。
“你配和我认识吗,恶心。”
男人搭讪被拒、还被怼了一句,自尊心作祟,怒气上头,再度大力的拉住余韵,大喊,“你TM别给脸不要脸啊。”
余韵用力挣脱,两人下一秒直接推搡起来。
另一个男人见这势头不对,小姑娘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怕兄弟把事闹大了,便想上前阻拦,但又一副怂的要命的状态,还没等他做点什么有用的行为。只见余韵抄起吉他,嘴里回骂着,“我TM用你给脸!”下一秒,吉他正中男人的脑袋,伴随着木头碎裂的声音,男人僵在原地,额角流下鲜血。
怂包男冲上去立马扶住他朋友,这下醉鬼直接来劲儿了,他边捂住流血的地方,边大喊,“你别走啊!我报警,你这是恶意伤人。”
“你放心,我不走,赶快叫警察来。”余韵边说边蹲下身子,打开吉他包袋,火速查看,完了,她心爱的吉他已经断成两截了,这可让她心疼坏了。
钟易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点灯,电视放着声音,光亮一闪一闪的打在他的身上。
“有些人或许就到了该忘记的时候,就没必要刻意记起,对于你或者对于他来说,你只要记得那些细节就足够了。”
钟易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荡着江说的这句话,还有‘渡’这个名字。
‘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吗?可能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吧,江才不想和我细说。’
钟易在心里想来想去,这样默默的下着论断。
尊重和感谢吧,或许尊重和感谢是他应该在这一系列事情里能做的唯二两件事。
自己做到不去追究到底或刨根问底,也是种尊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