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你过得好,那就好
伍月2022-11-26 11:174,135

  有的人,好像在抽掉了软肋之后,忽然就会开始爱惜过去的铠甲。

  因为,心中的某一个部分,好像就这么真真切切的消失了,在突然之间,一阵强大的孤独感袭来,除了死死的抓住自己的那根稻草,除了将自己赶紧放回到安全的领地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仿佛人体最紧要的那个机关忽然就发动起来了,忽然之间就启动了自我防御机制。

  在那个晚上之后,韩晴之好像一夜之间就被抽空了心脏的某一个部分,好像有关于忧伤和想念的领域都已经不复存在,她不再开始想念,也不再有任何惋惜的想法,甚至过往种种的莫名流泪都已经不存在。但唯一的变化,就是当她独自走在路上,或者喝着咖啡望向窗外开始出神的时候,好像真的少了某一部分的存在,有的时候她常常在想,过去的时间里,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还是忘记了什么,不然的话怎么会在心里有那么强大的孤独感,不然的话,记忆中那些莫名其妙的空白又是从何而来,甚至有的时候手机提醒某年某月的这一天自己在做些什么,但那些场景里她根本没有办法获取到任何有用的回忆,只是看着空空荡荡的景色发呆,只是看着画面里的留白出神,只是想不通,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变得情绪低落,又是因为什么,变成了这么忧伤的样子。

  但是,这些所有的变化,就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察觉到,所有群体活动或是社交活动当中,所有人对她的印象仍然都是社牛,仍然都是不羁而又洒脱的形象,仍然是那个只要在人群当中活跃便是小太阳的模样,所有人都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她也一样。以至于,在这样的时刻,她常常都会骗过自己,觉得那些发呆的时刻,可能就只是因为身在异国他乡的水土不服,从来都没有想过,究竟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问题,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究竟发生了哪些不可逆的变化。但她不知道的是,一切都只是她想不起来了。

  这么想来,好像每个人都有过失神的时光,那些被自己篡改的记忆,那些会想不起来的瞬间,那些叫不上名字的人,可能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记性不好,也不是因为距离和时间冲淡了感情,有的时候,可能真的就是长时间的不联系,以至于彼此都觉得没有必要再保留这些记忆,占用其他人的内存,单方面选择了删除。

  那天之后,韩晴之并没有去追究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酒店里,她也试探性的问了周围人自己那天有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只是所有人给出的答案,好像都不是她想要的。周围人坏笑着问她,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艳遇,是不是因为着急出去约会所以没有跟好姐妹们汇报行程,甚至更有离谱的朋友,想要拖着韩晴之去报警,想要从那天喝的酒里或者韩晴之的血液里抽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摄入什么不该摄入的东西,所以才失去了记忆。

  但是,这些猜想,在韩晴之的脑海当中根本就不成立,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整个人跟出门之前,就连衣服上的所有褶皱都没有任何的变化,自己的财物也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损失。就可能只是因为那天自己单纯的想喝酒,但没想要酒量出现偏差,给自己喝的断了片,想着所在的地方离学校太远,索性就在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来。只是这些过程都是在大脑断片的状况下发生的。这么想来,好像自己的酒品还算是可以,起码没给自己扔到大马路上,起码没有让自己遭遇什么不测,除了多花费了一笔住宿费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所以,不管后续同学们怎么开玩笑,不管自己对那天晚上是怎么的疑惑,韩晴之都没有过度的追究,也不想要再去回想,因为,早在无数个发呆的时刻,她就已经回忆过许许多多遍了,就已经让自己沉浸在当时的情绪里难以自拔了,真的没有必要再用这么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去影响日常生活了。

  但是,那天早上在酒店醒来的瞬间,那种感觉的奇妙实在是让她有点难以忘怀,就像是做肠胃镜之前全麻时候的状态,虽然平常好像没有什么睡眠问题,但总归是会受到环境的影响,尤其是来到国外之后,整个人睡觉的时候警惕性甚至都变高了许多,总是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风吹草动,加上人生地不熟,要是在这里出现什么意外的话,该怎么跟家里人交代,该怎么让父母继续放心自己的生存能力。但是,这一天的韩晴之,甚至觉得自己连梦都没有做。因为在过去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能够在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清晰的回忆起前一天晚上的梦境,要么就是失去的时光,要么是对当天还没有解决掉的问题的焦虑,要么是对于已经失去的人的重新构建,总之,梦境总是那么混乱离奇,她自己甚至都想不出来究竟是怎么让梦境做到那么无厘头的。

  只是那一天,婴儿般的睡眠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她的生命当中。

  后来的这些日子里,韩晴之回归了正常的生活,每天跟同学一起结伴上课,下课之后共同完成小组作业,当然,每一次都是拖到不得不交稿的时候才去完成,虽然已经快要被自己的同学给骂死,但她就是听不进去,虽然也给自己立过无数个小目标,但最终都是以击败大目标为己任,总是让自己陷入熬夜秃头的状态。屡教不改。

  而后,终于在课业相对放松的时候,韩晴之才能够跟同学一起相约喝酒,约着一起在周末通宵玩乐,渐渐的,韩晴之也被周围的小姐妹给带的融入了留学生的小圈子,开始穿的越来越运动风,越来越不在意周围人的看法。她开始意识到,好像这样的自由真的是久违了。

  当然,除了小姐妹之外,袁宇仍然是没有缺席,不出所料的,他再次出现了。

  “下课之后有空吗?晚上我过生日,叫了些同学一起过来。”袁宇笑眯眯的看着韩晴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阳光大男孩的笑容里,总能够让她感受到许多的慈祥,真是奇怪,这么年纪轻轻的男孩子,脸上竟然会有让人那么踏实的笑容。

  “我……下课之后应该没事。”经过了一番停顿,韩晴之笑着答应了下来,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当然,在她的心里面,同学过生日出席,理应是非常正常而又友好的事情,至于之前的种种,她也记不清了。

  但在韩晴之停顿的这段时间里,袁宇却想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之前的韩晴之像是藏了很多的秘密,像是有很多心事的样子,他猜不透,但凭借直觉,他能够确认,韩晴之是个阳光的女孩,只是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而变成了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在最近这段时间的观察当中,好像韩晴之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眼神又变得清澈起来,像是他从前想象的模样。

  没关系,总有一天能够了解到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每一次,袁宇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眼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只要她开心就好。袁宇每次都是这么想的。

  “吓死我了,你停顿那么久,我还以为有什么变化呢。”袁宇笑了笑,摸了摸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嗨,你也知道,我总担心自己是不是又欠了谁的作业还没给,要是那样还去玩的话,我可能真的要被骂死了。

  袁宇哈哈大笑,想不到,都已经是工作许久的人,竟然还是会担心自己交不上作业。这么看来,韩晴之好像还真是个因为简单的小事就能够快乐起来的人。

  那天晚上,袁宇的生日搞得就像是大型的同学聚会,所有人都像是写完作业从家出来的样子,穿着人字拖,穿着最舒适的睡衣睡裤,感觉好像是在为了等会儿喝多之后省的回家之后再洗澡,等喝完酒回家往床上一倒就能睡觉,哪怕是所有的女同学,恨不得都贴着面膜过来,一边聊着稀松平常的天,一边顺手端过酒杯。

  虽然也没化妆,但穿着还算平常的韩晴之看到眼前的一幕几乎就要傻了眼,怎么会有这样的聚会?这样放松的环境是真实存在的吗?竟然?这是过生日的现场?这真的不是小的时候放学执意要去同学家玩耍的样子吗?甚至更有过分的同学,所幸带着电脑过来做作业,试图获得现场同学们的帮助。

  韩晴之目瞪口呆,这世界上,竟然有比自己还要过分的同学吗?实在是难以理解。

  不管怎么说,韩晴之都是像模像样带着礼物过来的,原本她还以为同学们怎么也要像朋友圈里的留学生一样,穿着打扮形成统一的标准,最好是浓妆艳抹,这样的话拍出来的照片也好,甚至是发到社交媒体上也好,总归是体面又好看的,但眼前的睡衣轰趴,实在是让韩晴之足足适应了十分钟的时间。

  “你来啦?”袁宇看到韩晴之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上前给她解释一番。

  “是啊,这种场面,我实在是没怎么见过……”韩晴之挠了挠头,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本来其实也不想要告诉大家自己过生日的,但同学们对我好,都记住了,所以就索性说出来吧,但我的意思是,生日这天就应该过得最开心,就应该跟全都是快乐的人在一起玩,这样才比较有意思,而且,大家平时都已经足够体面了,就在这一天尽情释放自我吧。”袁宇笑着跟韩晴之解释。

  “啊,我觉得非常好,还真是,第一次参加这么真实的生日聚会。”

  回想了一下,韩晴之之前最害怕的就是参加生日聚会,好像但凡打扮的不够隆重,就对不起过生日的人一样,况且,到时候大合影往朋友圈里一发,自己也不好意思当那个拉胯的选手。

  这天晚上,可能是气氛非常的放松,也可能是所有人都是搞音乐的,所以自然而然之间,气氛就是变得很放松,所有人都肆无忌惮的唱着歌,但水准之高实在是让人有些压力。看着周围欢呼的同学们,韩晴之自然而然地代入了这样的氛围,跟随者音乐唱歌跳舞,仿佛把小时候自由的细胞都给激发出来了,但也有可能,就是趁着酒劲儿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统统给释放出去了。

  其实,江一直都在韩晴之的周围没有走,他看着人群当中的韩晴之,看着她放松自我的模样,看着她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做自己的样子,竟然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在此之前,江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但这种开心,又是完全与他无关的。

  这一刻,江好像真的明白了当时夏微风的心情,那时候他只知道嘲笑夏微风,认为夏微风所说的,只要心爱的人过得好,自己就会发自肺腑的高兴是一句笑话,那时候的他还在嘲笑小微风,说她这样的举动毫无效率,毫不利己。

  但现在,看着韩晴之快乐的样子,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幸福的,甚至比自己过的好还要幸福千百倍的感觉。

  无论韩晴之日后是不是找到了新的幸福,无论她身边的人是不是自己,无论那个人会陪伴她多久,无论,她还会不会再想起自己,这些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这样的笑容能够永远停留在她的脸上,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只是,如果她的未来出现任何的差错,至少自己永远都会在,永远都会为她而兜底,为她而想办法。江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真实奇怪,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的样子。

  看上去,韩晴之好像在这个环境下已经非常的适应,这样的话,江终于放下心来。

  是时候离开了。

  黑暗中,韩晴之看到一个黑影闪过,起初她没有太过于注意,只是那个背影,看上去竟然那么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但就在她努力去回想的时候,一阵剧烈的头痛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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