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清晰地看到陆子池身上的力气仿佛都卸了个尽。
他发疯一样扯住了我的肩膀，
「那你姐姐呢？无虞她在哪，她在哪？」
「她死了。死在了十八岁那天。」
两行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这还是我第一次公开对别人宣布姐姐的死讯。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还没告诉她我的心意，她怎么能够就这样走了呢……」
这个传闻中一直以高冷著称的陆总。
此刻像个小孩一样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
命运最爱捉弄人。
今天他好不容易将多年的心意对心爱的女人和盘托出。
但可惜，眼前坐着的人已不再是故人。
我双脚无力地走出陆氏总部的大楼。
漫天飞雪纷纷乱乱地落到了我的身上。
明明已经比姐姐走时那日的雪势小上许多。
我的心怎么还是像被冰封了一样难受……
11
我前往花地时，看到姐姐的墓碑前跪着一个满身疲惫的男人。
就算没看到正脸，我也立马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看守花地的主人说陆子池已经在这里跪了整整五天。
就算是铁打的身体，再跪下去恐怕身体也到极限了。
「陆子池，回家吧。」
我轻轻放下手上的花束，劝地上失魂落魄的男人道，
「看到你这样姐姐一定会很心痛，就当能让她安心地走。别这样折磨自己了好吗？」
他冷笑两声，
「没把那些害她的人碎尸万段，无虞怎么可能能安心地走呢？」
我一把揪起他的领子，让他清楚地看见墓碑上笑靥如花的少女，
「所以啊我们联手吧陆子池，把伤害过姐姐的人一起抓起来吧。」
我们第一刀斩的就是赵小三，还有我亲爸。
即使知道我姐是家里唯一的独女，
我爸却始终对姐姐遭受赵小三虐待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饭桌上，我从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
「爸，这是陆总让我给你的。说是提前当作给江家的彩礼之一。」
最近在开发的海滨浴场是个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
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和陆氏合作，更遑论最近势弱的江家。
果不其然，我爸眼睛里瞬间就溢出了光，
「我就说你能拿下陆子池吧，这下我们能发大财了。」
但赵小三却多长了一个心眼，
「这么好的项目能轮到我们家？老江你看仔细了别被亲女儿卖了都不知道。」
不愧是老狐狸，三言两语就把我爸给弄犹豫了。
「没关系啊，既然阿姨怀疑我和陆总的感情和人品。我干脆把这合同卖个好价格好了。」
听我这么一说，我爸瞬间就急了。
让人拿来笔，看都不看就龙飞凤舞地签下了字。
12
陆子池确实办事效率很高。
没等到滚滚财源入账，我爸先等到了公安局的传话。
紧接着便是家里的别墅和几辆豪车被银行收走抵押。
但情况更严重的是，我爸和赵小三随时有进去坐牢的可能。
因为所谓的海滨浴场，其实已经被陆子池换成了个空壳项目。
投入的资金越多，最后亏损的钱财越多。
但这还不至于致命，陆子池设计将几项犯罪行为都安到了这个项目上。
大到偷税漏税，小到项目偷工减料带来安全隐患和克扣工人工资。
本来我亲爸就劣迹斑斑，能混到今天全靠运气好和趋炎附势。
现在，陆子池和我一起将这棵小树拔了。
只是令我们都没想到的是，赵小三之前怂恿了我爸。
她的名字也赫然在了合同上。
饭桌上叫我爸小心提防的女人，转头了解完项目可能的巨大收益后。
毅然决然也在合同上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等待着她的，同样是几项叠加的法律责任和赔付。
当家里最后一套房也被收走的时候，我终于回到了鸡犬不宁的家里。
「你还有脸回来？你和陆子池把我彻底害惨了。」
我爸上来就是先甩我一个大嘴巴子。
现在的他，正被警察传唤的事情弄得着急上火，
「你有这闲工夫去找毁你清白的人啊，害我们算什么本事？」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认清枕边人的德行。
「你要不要问问站在你身边的这个女人，这件事情里面有多少她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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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不可置信地看向赵小三，
「是你找人害的无虞？你怎么这么狠的心，还把我也拉下水了。」
赵小三吓得直接双腿打颤跪下了，
「不是的不是我干的，我只是听信了许槿那丫头的鬼话。
说只要阻止你女儿嫁入陆家，她往后就不会翅膀硬了反过来报复我欺负她。」
她的手掌扒拉在地上，眼看着就要朝我磕头道歉。
我将高跟鞋重重地踩上去，又用力拧了拧鞋跟。
直到有鲜血横流出来，她的尖叫声让我的心情彻底舒畅开来。
我才将高跟鞋移开。
「你这个疯子，跟你妈一个德行。」
刚移开的脚瞬间又被我移了回去，这回我更加重了力度。
我能清晰地听到她手掌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一个小三有什么资格对我妈评头论足？
如果不是你勾引我爸出轨导致我妈产后抑郁。我妈也不会精神不正常。」
当年妈妈带我出国时，产后抑郁已经相当地严重。
再加上外公外婆嫌弃她被离婚，更是与我们母女彻底断绝了关系。
异国他乡飘零，我妈硬生生靠自己刷盘子把我养大了下来。
直到我在国际大赛上取得了Top1的席位，她才放心地撒手离我而去。
多年与病魔的斗争导致她遭受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
无数个崩溃的夜晚，我都拼命安慰自己这对于妈妈来说或许是种解脱。
但世事无常，我没想到我唯一的姐姐也这么快就抛下了我。
我曾经想过的热烈而又奔放的人生。
如今只剩我这么一个孤零零的角色了……
14
「你说什么，你妈精神不正常？」
刚刚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我爸这时候才稍微有了点反应，
「你为什么会知道你妈的情况？这么多年来我一点都打探不到她的消息。」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和妈妈的合照，
「因为我是江所愿啊，从小有妈没爸的小孩。
只能和妈妈一起挤在狭小没窗的杂货间里十几年，受尽歧视和白眼的你女儿啊。
活在底层的人死了都没地方埋，更遑论能打探到一点她们的消息呢。」
我曾无数次想象过，如果当年爸爸没有出轨。
我和姐姐会不会从小感情很好地生活在一起，
互相陪伴着从学生时代到结婚生子；
我的妈妈会不会像我看到的那些贵妇一样每日只顾着逛街美容就行，
不用在充满油烟的厨房里洗着一叠又一叠的碗，凌晨还要早起顶着寒风去送牛奶……
「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我们这个家，我太自私了……」
这个我生物学意义上真正的父亲此刻正一拳一拳地砸着自己的胸口。
一夜之间变白的头发并没让我觉得他有多值得同情，
相反地我觉得这些苦对比我的前半生和妈妈的后半生来说都太轻了。
陆子池替我找了最好的律师。
「让他们在里面至少待个十年。」
这是他的原话。
15
在赵小三被抓进去前，她主动来找我坦白了一切过程。
希望在法庭上能让她的刑期减少几年。
「那些照片都是许槿交给我的，她说只要把它们散播出去。
陆子池就一定会嫌弃你姐姐。」
「那为什么她不自己发，而是要让你匿名散播？」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疑点。
「因为她威胁我啊，如果我不主动散播照片，她就要曝光之前我和她的聊天记录。这个女人，摆明了就是想拉我下水的……」
看着她呜呜咽咽的样子，我只觉得万分恶心。
「现在的果都是因为你当初做的所有恶，别怪我言而无信。
就算是姐姐在天之灵，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的。」
杂碎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去找找许槿了。
这个自我被关禁闭以来就消失无影的女人，正忙着巴结陆子池。
陆氏集团的顶楼里，我和陆子池一起眉头紧蹙地望向监控器里的女人。
许槿状似疯癫，想越过保安冲进来。
「你们谁敢拦我？江无虞已经被毁了清白了，能配得上陆子池的女人现在只有我。」
我忍不住冷哼一声，开口问陆子池，
「原来一切祸患是因为她喜欢你。因为嫉妒姐姐和你之间的婚约，所以才毁了姐姐的。」
陆子池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我一直知道她是你姐姐的朋友，所以私下里有拜托她好好照顾你姐姐。我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在她心里种下了这颗恶毒的种子。」
「那你知道她是怎么照顾姐姐的吗？把姐姐当作提款机，反向pua姐姐。
你越拜托她照顾姐姐，她想取代姐姐的心情就会愈强烈你懂吗？」
我知道将错推卸到陆子池的身上是种愚蠢的行为。
久久平复好心情后，我对着沙发上双眼通红的男人道，
「以你的名义把她约出来，就约在姐姐能看到的地方。」
16
许槿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赴约。
但等待着她的只有我。
「许槿，玩弄人好玩吗？」
我穿着姐姐十八岁成人礼上的同款礼服，白色的蕾丝边衬托得我的肤色非常白皙。
许槿的脸色亦是同款的苍白，
「无虞，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她几乎是叫喊着出来的，抬腿就想离开。
我不急不忙地从口袋里摸出录音笔，
「那些照片都是许槿交给我的，她说只要把它们散播出去。
陆子池就一定会嫌弃你姐姐。」
指控许槿的证据如此确凿，我不知道她还能怎样狡辩。
「江无虞，我劝你不要乱来。你要是杀了我你的人生就毁了。」
我第一次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这么狰狞可怖的表情。
我直接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利刃，
「我本来不想拿出来的，你倒是激起了我的欲望。
听说好的血最是养刀了，我正好先拿你的试一试。」
第一刀，我先刮开了她的衣服。
刀刃之锋利，让她直接吓到失禁。
「你这份不值钱的样子，还充当什么太妹呢？玩欺软怕硬恃强凌弱这一套吗？」
我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像个无所顾忌的疯子。
许槿被我硬生生地拖到了姐姐的坟前，
哐当一声她的额头砸在了墓碑的边角上，汩汩鲜血不要命一样涌了出来。
「看清楚了，真正的江无虞已经被你害死了。」
我拽起她的头发，逼她与照片上的人对视。
「啊啊啊，鬼啊鬼啊。」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无疑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力。
冰冷的刀尖划过她细腻的皮肤，危险的触感逼迫她镇静了下来。
19
我先在她的酒窝上划了两刀，
「闭嘴，别吵到我姐姐了。」
接着又在她的脸颊上划了几刀，
「听姐姐说你总是仗着一副小酒窝觉得自己漂亮，但我觉得没有了好像更漂亮呢。」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快放我走！」
我用手捧起她的脸，像捧起一个满意的艺术品一般细细端详，
「你说姐姐走的时候是不是像你现在一样的绝望和无助啊，四处呼救却空无一人。
许槿，在你妄想取代姐姐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了。
肮脏的灵魂，今天就由我来替你洗干净吧。」
鲜血四溅，染红了我这条白色的礼裙。
就像我所热爱的红玫瑰一样。
除了热烈奔放她还有一层花语，我爱你。
我爱你，姐姐。
如果你在天之灵能看到妹妹替你报仇了吗？
这一辈子我们没能好好过，下一辈子我们还当好姐妹好吗？
我一定给你种满一院子的满天星，
我一定早点出来赚钱不让我们的妈妈这样辛苦
……
姐姐，妈妈。
为什么就剩我一人了。
许槿彻底毁容了。
开庭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猜测那厚厚的纱布下面究竟有多少的伤疤。
只有我一人清楚，那有多么地千疮百孔，有多么地大快人心。
但是——
许槿不敢告我。
因为她酒鬼父亲的性命，就掌握在我和陆子池的手里。
「我知道你就只有那么一个亲人，如果不想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去自首，去监狱里赎一辈子的罪。」
她自知逃不过坐牢一劫，在开庭时一口咬定脸是自残造成的。
而那个她撒了谎想保护的父亲，一个月后因为喝酒猝死在了家里……
那个侵犯了姐姐的禽兽，在进监狱前被陆子池亲自收拾了一顿。
直接把他的后代都毁没了。
我没有去细问后来。
但我知道，他的一辈子也完了。
欺负了姐姐的人，我和陆子池都不会亲手放过的。
做完了所有的事，我突然发觉自己全身都没了力气。
人一旦没有了活着的使命和责任，好像人生就没有意义了。
直到有天晚上，妈妈带着姐姐来找我。
说要带我一起去找新的爸爸。
于是，我携着满屋的花香，握着她们的手一起去了远方……
【番外】
我叫陆子池，是个从小被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傀儡。
我只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是为了以后从我爸手上接过陆氏这艘巨轮。
对了我还有个未婚妻，叫做江无虞。
我和她的娃娃亲是我们的爸爸一起定下来的。
我不喜欢她，觉得她和我一样是被家族死板规定教出来的孩子。
但七岁时，有束光却照进了我这黯淡失色的人生。
喜欢满天星的女孩子，爱笑的女孩子，愿意陪我说话搞笑的女孩子……
有这样的未婚妻，好像不失为一件幸运的事呢。
可当我准备像打赢了胜战的将军一样娶她回家时，她却出事了。
家里人都说她被禽兽玷污了，希望我去和她谈退婚。
和家里人吵了很久，我终于和她见上了面。
这是我第一次对心爱的女孩子表达爱意。
谁能知道我在西装下的双手都快抖成了筛子。
但是，她不是无虞。
她说她是无虞的双胞胎妹妹，叫做江所愿。
她给了我无虞的日记本。
原来这个害羞腼腆的女孩子，一直暗恋着的人是我呀。
我经常看着日记，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
我和江所愿一起为无虞报了仇。
看似我们一滴血都没沾上，但我们的手上已满是复仇的鲜血。
我们的心，此后都是千疮百孔的了。
江所愿搬去了葬着无虞的满天星花地。
一年后，无虞的墓旁多了一个新的墓碑。
我知道的，她太想妈妈和姐姐了，才会这么快去找她们。
而我，已经在找陆氏的下一任接班人了。
等我安排好一切，我就去另一个世界找无虞表白。
这次，我一定会带着大大的满天星花束。
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