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绘直直盯着他,停顿了许久,才接着说道:“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十八。”
回答她的是极其温柔的笑声,十八抬手轻轻握住她的食指,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止。许绘看见,星海中那冰冷秩序构成的殿宇轰然破碎,被牢笼所困的高塔之中,一道人影在朝她挥手。
“总算知道为什么二三她一直不愿意将琉璃眼交给你了。”
许绘在心中默数着时间,当最后一秒达到,十八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握着的手,叹息一声靠回到了墙角:“你走吧。不过,当我们下次战场相见的时候,要让我记得你啊。”
门外出现了嘈杂的声音,许绘站了起来,慢慢后退几步,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就……下次再见。”
十八虽然没有答应与她一起离开,但是临别之际的一个请求,也算是回答了许绘他自己的立场。不愿意再以一个执行者的身份活下去,平等的人格之间才存在着等价交换,而这一次,这是交换的开始。
深红的散瞳在监狱黑暗的廊道中最后一次看向十八,许绘转过头,格林老人的药剂成功帮她突破的曜日,神佑的觉醒者拥有能够摧毁五十八号执行者的力量,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无惧的看向前方拦截的身影。
在高墙之外,demon和猫族二三悠哉地坐在围栏之上,趁着恶魔没留神,二三从身旁堆积如山的尸体中掰下一截断指,咔吧咔吧地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嚼着。
等到指骨断裂的声音传出时,demon回过头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了:“你!”
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猫族少年,眼中是不加遮掩的嫌弃:“你能不能把这恶心人的习惯好好改改!提升实力的东西在逐放之境无以计数,为什么一定要执着这种血不刺啦的玩意儿!”
“那你们恶魔为什么一定要抓猫族呢?”二三的吃相十分优雅,仿佛在吃午后的小点心一样神情慵懒惬意,“生物本能罢了,有血有肉的东西才是是实实在在的食物。”
手掌柔软的毛被血液沾湿,他用舌头一下一下梳理着不洁的毛发:“通晓者那里的事情应该解决了,这两天上面的口风都守得很严。到这一步了,她该来找我了。”
“你在紧张?”demon一开始就看出了他的不正常,冷笑了一声转回了脑袋决定不再去看那幅令他感到恶心的画面,“你怕她干什么?反正她又杀不死你,诅咒注定是让你处决那个小偷。”
二三也追随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天空,淡淡地说:“但是我不想杀死她,她要是还活着,我就永远是本体,不必担心死亡。但倘若她死了,那必将有人会取代我的位置来追杀我,我不想活在那种逃不脱的恐惧中。”
就像是感觉不到饱腹感一样,猫族二三又在尸堆中找到一截硬生生被扯下的断臂,一大口一大口地啃了起来。
这一回,demon没有再出声制止他,只是金色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同情。
“时间到了,去接许绘吧。”舔了舔嘴角,二三砸吧砸吧了嘴,从地上站起来,朝着那扇溅满鲜血的门走去,“希望我能看完这整场好戏。”
“放心吧,你运气这么好,说不定就算成为了喻体,这一辈只也就被你给躲过去了呢?”demon跟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同处一个时空,二三站在巨型时空隧道口,光怪陆离中可以看见远方麦迟的风景,‘寻’组织总部亚莫兰尼斯岛屿已经正式成为了一座空岛,围绕着陆地以既定的轨道运转。
在十八与五十八号首领纷纷离去之后,现在由任青担任领导人,由于许绘和二三对她的影响,在逐放之境的真相公布之后,她毅然决然站在了人类的阵营。虽然无法抹去过去曾犯下的杀戮,但是在这种特使时期,一切制裁都要等到危及过去之后。
而神之佑……从上空俯视神之佑的总部缩略图,画面缓缓拉近,一直到莱特英俊的面容占满整个隧道平面。他的背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其中包含了柴界各个种族的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英勇。
“准备好了吗?着可是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二三摊开双手,作出迎接的架势,对着面前圣洁的骑士笑着说道,眼角的水滴中瑰丽的蓝芒流转,她的声音中听不见原先软糯的感觉。
莱特抬起头,翡翠般纯净的眼瞳比钢铁还要坚毅,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无比熟悉,但是却像是被遗忘于遥远的过去。
“随时可以出发支援许绘!”
听到他的答复,二三翘起嘴角,笑着说道:“时空隧道将在一分钟后打开。”
此刻的许绘还不知道逐放之境即将发生的局势变化,地面之上满是金属碎片,五十八的脑袋在 蓝色的月光之下滴滴作响,仿佛是在进行最后的吟唱。十八在他们交战的过程中应该已经被幸存者带走,另寻他路送回机械神域的总部。
血色的眼睛在看向面前的狼藉只是毫无同情,她倒提着长刀,一步一步离开了着冰冷的廊道,脸庞上的棕褐色的木质层渐渐褪去,手臂的伤口也在迅速愈合。
爆炸的火光从后方吞并了这座监狱,在热浪之中,空间被扭曲,一切试图靠近许绘的火焰都像是被带到了另一个空间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神明护佑吗?”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最开始的伤疤到现在依旧无法消去,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琉璃眼的存在,“要是得到了琉璃眼,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抬手轻轻按压自己的眼睛,微笑着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算了,反正现在都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就连王仔见到我也都不一定能认出来了吧?再加上一个琉璃眼又能怎样呢?”
用长刀撬开禁闭的大门,两道身影已经在门口守着了,打量空气涌入狭长的走道,火势于瞬间暴长。Demon金色的可见转瞬即逝的惊讶,但是当火舌舔到门口,许绘将长刀往地上一竖,空间瞬间被划分为两块,半分热浪不能侵扰监狱之外的生灵。
“接下来我们就此分别吧,这段日子十分感谢你们的照顾,但是反抗机械神域的路途还是太危险了,我不想 将你们在卷入更深的斗争了。”她朝着两人点头,将灵魂空间中积攒的一些宝物打包交给了他们,“虽然不能真的帮你们带条龙出来,但是龙族的衍生珍宝我还是有一点的,这些就当做是请你们帮忙的报酬。”
Demon没有客气,伸手接过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布袋之中浓郁的元素之力,他轻轻地掂量过一番,心满意足地回答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期待 在这次的风波过去之后,还能与许绘小姐能有第二次的合作。”
说完这番话,他便行了个礼,潇洒地转身离开。
猫族二三则朝她行了一个礼节,淡淡地说道:“愿神护佑你。”
在他们离开之后,许绘又成了孤身一人,只是她肩上承载着的十八的请求,柴界的未来令她无法抽出时间来感伤。
朝着远处浮在黑夜中的富丽璀璨的机械宫殿前行,她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冰冷,是时候该了结了,好好清算一下他们曾经对麦迟造成的伤害!
长刀刀刃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棕色的长发在风中吹散,宛若地底爬出的恶鬼,一步一步靠近前世今生的仇人。
被坚韧金属包围的城池中,一位科研者打扮的人扶了扶自己的眼睛,对身后的跟着的助手说道:“等会儿不要将十八直接与主设备相连,先查清有没有病毒存在,然后取出记忆芯片,拷贝其中内容,进行检索,找到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不该有的心思的。在这些都完成之后,再去对他进行修复。”
“是。”小助手点头答应到,视野中的备忘录不断有记录进行添加或是删减。
在实验室中,一个 破损程度十分严重的执行者躺在手术台上,仅剩下一双赤色的眼珠有微芒闪烁。
“唉,早就对他说过,情感芯片这种 东西就是研发了也派不上用场,只能添乱。”专家的语气中带着颇多的惋惜,看到最成功的一位执行者成了现在这幅惨状,心头在滴血,“看吧,现在报应来了吧!”
一开始就在其中的另一位检查者听到他的话,冷冷地反驳道:“现在意外已经发生了,再自怨自艾也没有用,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彻底杜绝这种情况发生。”
她的资历显然要高于后来的这一位,在她说完之后,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应。
“而且,当初情感系统是在首领面前由他自己亲自销毁的,之后他也被处以死刑。我倒是觉得十八身上的问题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从他开始的每一代执行者都安装了学习系统,每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都会进行数据库的修改,而十八号正是留存下来的最古老的一批了。恐怕学习系统最终的成效,就是让他们拥有情感吧。”打开十八的头颅,从中取出记忆芯片,她缓缓地说着。
“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那岂不是所有的执行者都存在背叛的风险?”这个猜想引起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戒备心理。
“所以才要好好检查,绝对不能出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