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紧紧抓住了我的衣服:“师傅,我,我尿床了...”
我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我安慰着他,准备把他的衣服脱下来洗洗,却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裤子上的白浊更是让我愣在原地。
“师傅,我今天做的梦好奇怪啊...”
我好奇,一个从小就瞎的人,自渎时会做什么梦。
“没有画面,就只有一双手,一直在我身上抚摸,特别难受,我求他放过我,可是他不听。”
他说,直到他出声叫了“师傅”,那双手才停止,而后,他便尿床了。
白布上的灰尘已经擦也擦不掉,我无奈给他换了条新的,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八)
我最近上山的时候,救了一个被劫匪差点强暴的女子,叫如烟,她很感激我,一心想“以身相许”,我本是厌烦极了的,我从来未曾想过娶妻。
可如烟冥顽不灵,甚至跟来了家里,主动跟他套近乎,他似乎很喜欢如烟,一直姐姐姐姐地叫着,甚至还留了如烟在这里吃晚饭。
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这个小祖宗的话要听。
如烟也算是来我们这里的第一个客人,我专门去集上买了些烤鸭烧鸡烧鹅和各种小菜,回来就听从茅房里传来了一道声音。
接着他和如烟就一起从茅房出来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有些控制不住。”他的声音中带了些哭腔,似乎还在颤抖。
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去问他,却看到了皱着脸的如烟,身上臭气哄哄的,手上还沾了些黄色的污渍...
他眼窝处的白布颜色比其他的地方要深一些,是眼泪把白布浸湿了,他哭得有些许的无助,肩膀一颤一颤的。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我过去给他擦眼泪,他埋到了我的怀中哭。哭得特别大声,这是我领他回来第一次见他哭这么大声。
虽然心疼,但是心中也有困惑,他只是眼睛看不到,这么多年,他从不曾出现这种情况。
“也许是孩子吃坏了什么东西,不打紧的。”如烟已经把污浊洗干净了,还给他找了借口,对看到一个半大小伙子的身体也没什么娇羞之色。
我心中有愧意,反复跟如烟道歉,希望她不要介意。
其实,心里希望她介意地赶紧跑掉。
(九)
摆好饭菜,三个人准备吃饭。
“哥哥,你还没有喂我饭呢。”我刚要动筷,就看到他一脸委屈地张着嘴,像只待哺的小鸡。
什么情况,从前不曾见过他这样啊?
“我来,我来喂你吧。”如烟连忙给他夹了一块肉,放在他的嘴中,我看得出来,她很用心在“讨好”这个未来的小叔子了。
但是事情往往不是那么美丽。
“咳!咳!咳!”他不知怎么了,突然剧烈地咳了出来,把嘴中未嚼罢的食物尽数喷在了如烟的脸上。
“对不起,有辣椒卡着我的嗓子眼了,好疼...”他又大声地哭了出来,边哭双手还用力地揉着眼睛,“哥哥,辣椒好像进到我的眼睛里了,好疼啊哥哥!”
他的眼睛有白布在盖着,什么辣椒还有“穿布术”?
如烟看到这一幕,把脸上身上的饭扒拉在地,立刻就站了起来,说道:“公子,我想起家中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匆匆走了,狼狈得连发钗掉在地上都没发现。
“别装了。”我拆穿了他精湛的演技,要不是我朝夕与他相处,定是会被他骗了去。
“师傅,没骗你,辣椒真的进到了眼睛里。”他扯下了白布,空寂的双眼看向我,“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红了。”
我一看,确实是红了,实在是想不明白,那辣椒是怎么进到他眼睛中的。
“师傅,你给我吹吹吧,好疼啊!”
我下了板凳,半跪着去寻找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一望无际的草原,空洞而寂寥。
吹完眼睛,给他换了一块新的白布。
干净的白布绕过白玉一样的耳朵,最终在脑后被我打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永远需要我,永远依赖我,永远离不开我。
其实,看不见,挺好的。
(十)
我带着他找到了如烟,如烟看到我们俩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
我从怀中拿出了那日掉落在我家中的发钗,给她解释了来意,她才明显地松了口气。
接过了发钗,她说道:“公子,前段时间我跟你说的以身相许这件事还请您不要当真,小女子有时候就是比较冲动...”
这倒是在我的预料之内,我也推说着我从未将那事放在心上,随后推了一把他。
他明白过来,立刻给如烟道了个歉:“还望姐姐见谅,前几日所做之事,真是有些对不住您。”
如烟也接受了他的道歉,接着把我拉到了一旁。
“公子,我看你弟弟的脸蛋还是挺好看的,我有一个远房表哥,在京城当大官,最是喜好男宠了,我想你弟弟去了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否则,怕是会要你照顾他一辈子了。”
“谢谢如烟姑娘了,我自会照顾好我弟弟的。”
我心中不爽,转头就走。
他看不见,周围是陌生的环境,很明显看出来他等得已经有些焦虑了,一直在原地踏步。
“就算你没有任何娶妻的想法,你又何不问问他的意思呢?”
我听不下去了,想赶紧走,没想到如烟还在后面低声追着说:“如果不愿做男宠,我家中还有一个妹妹,虽说双腿残疾,精神有些不正常,但长得也好看,公子若有意可以随时来!”
(十一)
男宠?娶妻?有跟我在一起好吗?
我可以照顾他的吃喝拉撒睡,我可以保护他一辈子都不受欺负,我不会嫌弃他的眼睛看不到,我可以永远在他身边,有谁更配我待在他身边?
我拉着他,脚步不停,思绪也不断。
可,我杀了他父母,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他会心甘情愿待在我身边吗?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停下来。
我对他撒了太多的谎,所以这次我又扯了一个谎:“没事,就是想着家中还有衣服没有洗,想趁着天还亮着,洗了兴许到了晚上就干了。”
他“哦”了一声,问道:“师傅觉得照顾我辛苦吗?”
我从来没有觉得辛苦过,一开始只是想要个陪伴,但是这么些年的相处下来,我对他的感情已不仅仅只是一个“陪伴”了。
“你想娶妻吗?”男宠,说到底还是玩物罢了,比起做男宠,我更愿让他娶妻。
“什么是娶妻啊?”
我想了想说道:“就是像我一样照顾你,给你洗衣做饭,陪你玩乐,你们还会有一个孩子,会白头偕老,会约定着下辈子再见。”
“如果这就是娶妻的话,那我岂不是在七年前就已经娶到师傅了,师傅就是我的妻,是吗?”
这是我从未预想到的答案。
我也第一次意识到我对他的感情,如此的复杂。
“师傅,我不懂什么是娶妻,我就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十二)
时光过得可真快,今年是我领他回来的第八年了。
十八岁,少年初长成,俊秀得如山间的松柏,只觉得葱郁逼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他对我越来越依赖,我也发现,他自渎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有时甚至会说,名为“师傅”的人在他的梦里总是不老实,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做什么,害得他总是尿床。
我听了这话,只想离他远一点,因为,看到同样在我梦中出现的他,我会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
今日风雨大作,闪电像是要把天空撕开一个口子,时不时还来一个闷声大雷折磨人的睡眠。
“叩叩叩。”
这么晚来敲我门的只有他了,我连忙去给他开门,他穿着单薄的衣服一下扑进我的怀中。
“师傅,今日打雷下雨,我好害怕,我可以跟师傅一起睡吗?”
他的要求我永远都拒绝不了,我让他睡在了床里面。
他搂着我,热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脖颈处,不知道他能不能睡着,反正我是睡不着。
“师傅,我怎么才能和你有个孩子啊。”
这个东西我没法和他讲,男人是不能生小孩的。
“我想和师傅有个孩子,这样就可以和师傅白头偕老了。”
他如果知道我是杀他父母的仇人,一定不会想和我有个孩子。
“师傅,你听到了吗,我说,我想和你有个孩子。”
我听不到,我装睡,但是很显然伪装失败。
“师傅,你听到了,你别装睡。”
可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们之间有没理清的恩怨,我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他有除了养护之恩之外的关系。
“师傅,你的心跳跳得好快,咚咚咚的,和我的一样。”
黑暗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精准地抓到了我的手,往他胸口上放,“师傅你听,我的心跳是不是和你一样。”
(十三)
他不懂事,我不能不懂事。
我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让他安静睡觉。
可他的手像是一条在水中游走的蛇一样,不停地在我身上挑拨,最终停在了我的下腹处。
“师傅,你的这个热热的,好像比我的大。”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我几乎都要崩溃了,我抓住了他为非作歹的手,“恶狠狠”地对他说道:“有孩子的过程会很痛苦的,你年龄小,受不来。”
“我不怕疼,师傅,再过几天,我就十九岁了。”
天空中又打了一个巨响的雷。
他取下了覆在他眼睛上的白布,双手递给我。
“师傅,你若是害怕我半路疼得会跑,就拿这白布缚着我,我便不会跑了。”
我怎么舍得缚住他,让他疼。
我接过了他手中的白布,继而蒙住了自己的双眼。看不到他的脸,也许我心中那种背德感便会少几分。
外面风雨大作,屋中人影交缠,屋外的海棠花在风雨中悄然盛放。
“师傅,我们这样就会有孩子吗?”
我不吭声,喘着气把白布扯掉,去看他。
他面颊如桃花一般粉红,此时额上全是细密的汗,我用手给他擦汗,问他:“疼吗?”
“和师傅一起,什么都不疼。”
我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把他抱起来,交缠到天亮。
(十四)
自那以后他就非常开心,我见他开心我也开心,可每天抱着他的时候我心中有千百种滋味,哪一种都不得劲。
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不如就这样瞒他一辈子,只要我不说,他肯定就不会知晓。
我又陪他过了两个生日,在他二十岁生辰的这天,去集市买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送给他。
他越发得俊俏,连卖糖葫芦的大爷都说这小公子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是个瞎子。
我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如果他不是瞎子,那么我们所经历的这一切都将会是泡沫。
庆幸他是瞎子,希望他一直瞎下去,希望他能一直属于我。
今日正碰上他人嫁娶,锣鼓喧天,普天同庆。
我拉着他在旁边看着,一条喜帕从新娘轿中扔出来。
那喜帕一出来,周围人立刻大喊大笑起来,有人隔了老远都作势要抓。可是那喜帕飘啊飘,飘啊飘,落到了他的头上。
传言,得到新娘抛下的喜帕,会成为下一个新娘。
“哥哥,这是喜帕。”他拿着喜帕笑得开心,“哥哥,你可以成为我的新娘吗?”
(十五)
我把他眼睛上的白布扯了下来,他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情绪,像一潭死水。
我曾经确认过无数遍的,他看不见,永远都看不见。
“要师傅做我的新娘,非常想,很早就开始想了,师傅,做我的新娘吧。”
没关系的,他不知道我是谁,他是个瞎子,他从小就看不到,娘胎里带的,这一辈子都看不到,他会瞎一辈子,他会这样一直爱我,我也会一直对他好。
我拉着他跑,后来觉得这样拖着他跑太慢了,于是我把他背了起来,往集市跑。
“师傅,我们要去做什么?”
“买婚服!”
(十五)
我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囍字,点燃了红烛,桌上放好了喜糖,床上还放了红枣,红花生,干桂圆和瓜子。
我想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给他一个最好的婚礼。
我给他亲手穿上了喜服,他穿上很好看,衬得肤白如雪。
我把白布换成了同色系的红布,接着给他盖上了红盖头。我让他抓着牵巾的一头,自己拿了另外一头,领着他到了屋外,拜了天地。
“师傅,我们这就是已经成亲了吗?”
当然,并没有。
喝下交杯酒,我们才是真正的成亲。
我看着他喝下那交杯酒,我也仰头一饮而尽。那瞬间我无比地庆幸他是个瞎子,不知道十年前我的所作所为。
我沉浸在喜悦之中,完全没防备朝我挥过来的短匕。
(十六)
即使我反应过来,快速地闪躲,那短匕还是划破了喜服,伤到了我的胳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此时正挥舞着短匕,到处“发疯”。
他的短匕是我给他的,那三脚猫功夫也是我亲手教的,就算他拿着短匕四处挥舞,也伤不了我半分了。
我几下便抓住了他的手腕,稍一用力,他的短匕便掉落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他冷冷地开口道,声音是异常冷漠,“我全家不是你杀的?”
我的心一颤,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的任务就是杀了你!”
说完他试图从我的手中挣脱,但是失败了,我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一点都不放松。
他似乎是感觉到疼了,微微皱了眉,我看不得他皱眉,于是手稍微放开了一些。
“你真的是他吗?”
“当然!”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是他说话的神情,是他说话的声音,但是他从来不曾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我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回答得滴水不漏,看来真的是他。
“这十年,我对你怎么样?”
他沉默许久,低着头不说话。
“你对我好,就可以掩饰你杀我全家的事实吗?”
是,掩饰不了。
(十七)
我放开了他的手腕,从地上拾起那把短匕,放在他手里,抵着我的心脏。
“好,那你就杀了我吧,如果你恨我的话。”我向前走了一步,短匕刺破了我的喜服。
我在赌,赌我和他的这七年,赌他爱我,赌我的真心没有被辜负。
他的身体颤动着,带着隐忍的崩溃,蒙在他眼睛上的红布被泪水浸湿,短匕迟迟不肯刺穿我的心脏。
我伸手把红布摘了下来,放在他的手心,说道:“如果你害怕我会逃跑,就拿这红布缚着我,这样我就不会跑了。”
大滴的泪从他的眼睛中涌出来,我第一次从他眼睛中读出了痛苦的情绪。
“不要哭了,马上就能杀了害你家破人亡的人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我按住他的手,往我的胸口上刺,他却拼命往回收。
“杀了我就能为你的父母报仇了,这么多年你一直隐忍在我身边一定很辛苦吧,只要杀了我,你就能解脱了,快啊,杀了我。”我低声说着,不断触碰他内心的底线。
他似乎被我说动了,拿着短匕的手向上抬了抬,像是下定了决心,朝我的胸口刺了下去。
确实很疼,但是他刺得不深,就这种不足以要人命的伤才让人痛彻心扉。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抓住了他的手,若是再刺上三分,想那华佗,也不能将我从阎王殿下把我救出。
但是我没有得逞,因为他把短匕拔出来了。
他扔掉了短匕,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哭着说道:“我不是他,我不是他,我不是徐轩的三公子,你从来就没有杀我全家,对不起,对不起...”
(十八)
他说他来自一个系统,我问他什么是系统,具体的他也答不上是什么,只是跟我说他有很多的副本任务要完成,我听得迷迷糊糊,不仅不知道系统是什么,副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我明白的是,杀了我就是他这次的任务。
我问他如果任务失败会有什么后果,他说进入这个系统的都是将死之人,如果完成副本任务,那么在真实的世界上将会多活一年,如果没有完成,那么将会加速死亡。
“听起来有些残忍。”我说。
他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任务就要失败了,所以他对于我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比如,我知道了他的眼睛是真的看不见,所以那个系统才让他带个辅助技能,而那个辅助技能就是鼻子。
再比如,他告诉我,他是在我看向他的那一瞬间,通过系统来到这个世界的。
其实这就能解释了,为什么他听到他全家人都没了的时候一点伤心之色都没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他父母,原来压根就不是他家人。
我还知道了,为什么这都十年了,明明可以很多次机会杀我,为什么偏偏选在我们成亲的这一天。
“并不能随随便便杀你,是有条件的,我要在你最爱我的时候杀了你,才算完成任务。就在刚才,系统提示我你的爱意已满格,提醒我尽快动手,我这才不管不顾地想要杀了你。”
好吧,原来我的爱竟成了杀害我的凶手,真是有够讽刺的。
(十九)
我问了他最后一件事。
当然明明是可以杀了我的,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你说呢,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杀了你呢...”
他似乎在喃喃自语,但是我又听得分明。
“我回忆起和你的点点滴滴,想起你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就下不去手,我的心在告诉我,我不应该这样对待爱我的人。”
他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起来,抽噎声在这安静的深夜中显得格外得伤心寂寥。我忍不住抱住了他,抚摸着他的肩头,安抚他的情绪。
“我不怪你,真的。我在想,如果我的死...嗯,能让你的生命延缓上一年,我愿意,为你...赴死...”
插入我背后的短匕又进了两分,我感觉好像要把我的身体刺穿了,我低头看了看,果然,在我的前胸看到了短匕的剑尖。
“对不起,刚才系统又提示我说,你的爱意已满格,让我尽快动手。”
他的声音颤抖着,表情也极尽惊恐,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身体明显地一颤,表情更加无助。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想活下去...”
我感觉我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了多久了,我把他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说出了我最后一个请求。
“你最后,再亲我一下好不好...”
他摸着我的脸,在我的鼻尖吻了一下,算了,看在他看不到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我的呼吸渐渐弱了下去,与此同时,我看到他空洞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里面盛满了我的影子。
冤冤相报何时了。
希望他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