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凝处,八道持剑的身影若晨曦中的薄雾,由光与影交织而成。他们同时递出一剑,剑势化作白驹,踏着时间的涟漪奔袭而来。那些神驹在虚实之间徘徊,如同记忆深处若隐若现的梦境,每一步都踏在真实与虚幻的边界。倏现倏隐,行踪不定,在苍穹下织就一幅流动的画卷。
然而,当这些缥缈的幻象触及虚空泽国,便如晨露坠入蛛网,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挣扎的滞重。小火鸦在阵师周遭翩跹,每一次振翅都射出星火,将阵师逼得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如同困在琥珀中的飞蛾。每挪动一步都艰难无比,被小火鸦趁机打得满脸桃花开,不得不满场游走,寻找机会。
已释立在战场中央,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如沙漏中的细沙。荒天师始终未现的身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知道,当大阵彻底合拢,阵灵再现,三个超限战力的围剿将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身陷敌营苦战,还有不可匹敌的荒天师没有出手,仙天城的底蕴深不可测,每一刻的拖延都在将天平倾斜向深渊。
再拖下去形势就会更加不利,如果大阵合拢凶吉难料。
眼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闭上双眼,神性虚影如月华般从体内浮现,与肉身完美交融。那一刻,他仿佛触摸到了天地间最本源的律动。
开天刀出鞘的瞬间,刀光如破晓的第一缕曙光,撕开沉沉的夜幕。
阵师如惊鸿般闪避,却不知这一刀只是虚招。刀锋在空中划出玄妙的轨迹,突然转向另一个方向,刀芒再一次暴涨,将一个仙侍的身影一分为二。
未等残躯落地,黑雾已如夜色般蔓延,将其吞没。
首领仙侍的怒喝如惊雷炸响,奋不顾身地扑来抢救。
已释的面容平静如深潭,一掌推出,白光中荡漾着金色的冠冕状波纹——那是新悟的“气蚀”。
就在首领闪避的刹那,已释轻轻拨动空间的经纬,将一个正在与缪琪交战的仙侍置换至此。气蚀精准地落在那人身上,顿时响起撕心裂肺的哀嚎。
如同被淋了一身滚油,又如同被岩浆覆盖,那仙侍在地上翻滚,凄厉的惨叫声震耳欲聋,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翱翔境的尊严在极致的痛苦面前,薄如蝉翼。
神性虚影加持下的气蚀,带着令人窒息的美与恐怖。已释连续出手,气蚀如涟漪般扩散。
仙侍们纷纷退避,如同躲避一场瘟疫。但已释的手指轻抚空间的琴弦,折叠空间,任意扭曲伸缩距离、气蚀的波纹直接从几个仙侍的身边漾出。
已释叠加神性虚影,是用来对抗天外来客的能量型法宝,有转换常规属性的能力,就是根据对手的特色,消解用不上的能力,大幅增强针对型能力。还有通过透支消耗潜能和生命力,让本身能力跨上一个大台阶。
透支潜能和生命力,可以是自己的,也可以是金毛的,还可以是别人的。
这样对原本是同境界的仙侍们形成了境界碾压。
仙侍再菜也是翱翔境,这些修炼千年的修士,在生死关头将毕生修为化作层层护盾。一层又一层的护盾不断累加,压箱底的防护措施全部出手,毕竟那个倒霉翱翔境中招惨叫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
但还是远远低估了气蚀的威力,这些足以抵挡巅峰翱翔境的护盾就像不存在一样,被瞬间穿透。
那些璀璨的防护如朝露遇阳,瞬息消散。
几个仙侍眼睁睁看着金色气柱冲击波毫无阻滞地穿过无数护盾,绽放成金色波纹穿透所有防御,轻柔地覆盖他们的身躯。
如果只是喷发的岩浆,对翱翔境来说在里面洗澡都没问题,被气蚀击中后,那种烧伤的感觉就像是普通人落入了火山口。
那不是凡火,而是道则在燃烧。翱翔境强大的生命力成了最残酷的刑罚,让他们在生与死的边界,不带一丝烟火气的久久徘徊。
以翱翔境的身体抗性,一时又死不了,就像钝刀子割肉,开水浇身,死不了又活不成,只有凄厉的嚎叫在回荡。
在无法忍受的痛楚面前,看来神一样的翱翔境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已释默然将倒下的仙侍收入黑雾漩涡,仿佛收获秋日最后的麦穗。
天际雷云再聚,天地不容超限之力。再一次引来天地围剿。已释收起神性虚影,发现它已淡去许多,如同被时光冲刷的壁画。万物有衡,得失相随。
他从黑雾中取出一位仙侍,发动活祭。神性虚影如饥渴的婴孩,贪婪地汲取着千年修为。
仙侍的一身精元正被神性虚影快速吞噬,需要翱翔境练气士来活祭补充,多少有点奢侈,修炼到翱翔境,除了要极好的天赋,再快的也要几百年,慢的要上千年,数量还严重不足。
再生如此缓慢的资源,这般手段处理,确实过份而残忍,杀人不过刹那,活祭却让人在永恒的黑暗中沉沦。从云端坠落,不会重生,只会腐朽。浴火涅槃的传说,从来只属于神话。
杀人,不过是把那个人的肉体给毁灭了,肉体没了,他就消失在这个天地间,时间会抹去所有的痕迹,无论这人杀的有多么理直气壮,只要不是变态,难免物伤其类,唏嘘几天是难免的,但也就过去了,人杀多了,很多年以后也许会想不起来。
伟大导师斯大林说过,杀一个人是杀人,杀一百万就变成了数字。
而既不用变杀人狂魔,也不用惦记别人或被人惦记的方法——活祭,虽然更残忍,却有冕冠堂皇振振有词的慈悲借口。
人不是还在吗?只是没有了骄傲的资本!
从哲学的角度,翱翔境们合力提升世界维度,提升文明高度更双赢,但是面对一群只想独占资源你死我活得对手,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
活祭摘取修为能力的方法非常残忍,在第一界应该不少见,麻化誊一直想活祭已释,虽然后来被已释反祭了,但也非常惊险,活祭可以让你活着,当然被活祭后你可能更希望可以体面的死去,当一个人所有的能力都被拿走,只剩下呼吸的时候,不见得比被杀害更仁慈。
因为无法再维续,那被人捧着尊敬了上千年的尊严,从云端被踩进泥土,不会萌发,只有腐烂。
浴火就重生的只有火鸦,人做不到这一点,包括翱翔境练气士。
同理心感觉确实更糟,还没有泯灭的恻隐之心会隐隐作痛!
那是不可能的,杀人的被反杀非常合理,难道不是因果报应?有谁不想快意恩仇?除非条件不允许。
人生就是这么复杂,谈慈悲太矫情,谈残酷又不够格。
同情这些被活祭的翱翔境是不可能的,都修炼到翱翔境的人,老大不小都一千来岁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理所应当。
如果萍水相逢,把你活祭了是很过份,你他玛是来杀我的,死在我手里或者被我活祭,妥妥的活该。
短时间内杀出仙天城,把缪琪拐回第二界,这是已释现在的想法,同情这些因来杀自己而失去明天的翱翔境,怎么可能!
加起来几万岁了,联手围剿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时,可曾想过慈悲?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
中枢殿内,荒家族长的身影如青松挺立。“你总是用滴水穿石的方式,一点点添油的方法摆平麻烦,明显对他不起作用,你一直都没有跟上他的成长速度,解决问题,”
他对缪咏宁说道:“你只瞩目眼前,却不知洪水已至。你始终追不上他成长的脚步,若当初果断一些,何至于今日被动?”
缪咏宁微微颔首,眸中映着万千星河:“言之有理!是我错估了昔日的萌芽,才有了今日的参天大树。小觑了当日之忧,才有今日之患。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覆水难收,既然做了只能做到底,只能走到尽头。”
缪咏宁是缪家族长,他掌控半个第一界,在他的心中,超脱了俗世情感的桎梏,爱恨情仇其实已经无法左右他的决定,他不会因血脉而徇私,也不会因情谊而忘公,不会因为缪琪是他女儿,就直接用最直接的情感去溺爱,更不会因为已释是缪琪认定的男子,就放弃家族的追求和利益。
在家族千年基业面前,万物皆可为棋。只要触及家族和自己的利益,缪咏宁就会下令,彻底,干净的抹去阻碍自己的一切,
除了缪琪,因为她本身就是最重要的筹码。
只有利大于弊,缪咏宁才会允许已释活蹦乱跳的混下去,
已释的价值,需要放在利益的天平上称量。若他值得,缪咏宁不介意将女儿作为交易的筹码;若他不值,抹去便是。
成全他人自我牺牲?那不过是弱者的奢望。真正的掌权者,从来懂得取舍。
如果慈悲为怀,哪能当上修行界龙头家族缪家的族长?
这便是缪咏宁与已释最根本的分歧:一个在规则的牢笼中游刃有余,一个在真性的天空中自由翱翔。
这就是缪咏宁与已释心思的不同之处,也是他们对抗的根本原因。
缪咏宁的想法是既然有了目标选择了道路,就不再去过问还要多久达到目的,权力编织着温情的面纱,江湖传颂着义气的赞歌,无非是让飞蛾心甘情愿地扑火。有人谓之浪漫,有人谓之愚昧,但本质是鲜血淋漓的真相。
已释还年少,这个年龄,价值观还没有定型,正是一个随着环境和遭遇调整三观的年龄,来到第一界后南开北往,屡经凶险,却次次化险为夷,这样挺好,不用逃亡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不用辜负生活,不用辜负自己,不用辜负爱情,所以也不用在迷芒中调整人生方向!
在这个利益交织的世间,该如何自处?是做宁折不弯的马提奥,做为爱焚身的朱莉叶,还是做似水柔情的尼古拉?每一条路,都通向不可预知的远方。
智慧生物趋利避害,总是保护自己为优先原则,只在安全的时候勇敢,在免费的时候慷慨,在浅薄的时候动情,在无助的时候真诚,目的无非是不让自己陷于不利的境况。
权力会宣传情怀,立足江湖的会渲染义气的魅力,无非是为了自身利益,蛊惑其他人背离本身利益,为自己去牺牲,这种感情有人感觉美好,有人感觉愚蠢,见仁见智之外,却一定是残酷的。
人的幸福感往往来源于情感的满足,失落感同样是来自情感的缺失。
面对利益的纠葛、冲突、繁杂与荒芜,应该以怎样的原则、怎样的方式来面对这个世界?是马提奥那样宁为玉碎,朱莉叶那样飞蛾扑火,还是像尼古拉那样柔情似水?各自的追寻之路究竟通向何方?
……
已释用俘获的仙侍活祭补充神性虚影,看了看原本非常忌讳的孽吠陀,不愿多费口舌,也不等他开口,直接把他当成了养料。
当他转向卢汉时,卢汉说道:“你既然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没有救人又杀人的道理。”
已释浅笑,如春风拂过冰面:“救你是机缘,杀你是道理。救你是客观事实,但非我本意如此,你入场参战已是我的敌人,你也看到了,若你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便与他们一般,化作我道途上的基石。”
卢汉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一个关于第一界本源的秘密,愿以此换一个并肩的机会。我们都需要逃出仙天城,你留下我就多一个帮手,而且,我知道一个第一界的大秘密,可以告诉你。”
已释指尖在虚空轻点笑道:“成交!且说与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