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天幕下,黑雾如活物般蠕动翻滚。鼠爷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细长的胡须微微颤动,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珠闪烁着狡黠的光。
用前爪捋了捋胡须,尖细的声音带着威严:“老六啊,既然身份地位都捋清楚了,剩下的就是完成已释大人的安排。”
安琪刚要说“我也不知道”,忽然顿住——已释的心声如清泉般流入她的意识。
她微微偏头,光洁的侧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唇角扬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没说找你,找它!”她伸出纤指,指向一旁的黑犼。
黑犼抬起头,猩红的眸子里满是困惑:“找我干嘛?”声音低沉如闷雷,在浓雾中回荡。
安琪抬手指向天际,那里有一条巨龙正在云层间盘旋。龙鳞在稀薄的日光下反射出青铜般的冷光,每一次翼展都掀起狂风,声势惊人。
“我配合你,把那条龙打下来。”
黑犼的身躯明显僵住了,毛发根根倒竖,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啥?把啥打下来?”
“龙啊!那条大龙!”安琪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她原以为,这个自称能与已释并称天下前五的存在会无所畏惧,却没想到它会被吓得失禁。
一旁的锦毛鼠听到这么艰巨的任务,魂体也在剧烈颤抖,散作一团模糊的雾气。
“我记起来了,我还有点事,要离开一下,老五老六,回见!”它边说边往后缩,细长的尾巴紧张地往后卷曲。
黑犼怎肯让它离去?老四溜了,难不成要老五独自挑战巨龙?
好处老四先,送死老五去?没有这样的道理!它低吼一声,利爪踩住锦毛鼠的尾巴。
锦毛鼠不甘心,问道:“已释大人怎么交代的?我们一起上,也不是恶龙的对手,还有没有其他人来帮忙?”
在它看来,面对横绝天穹的庞然大物,至少要从老大到老六全员出动,才有可能自保。
安琪摇头,长发如瀑飞扬:“是我配合它,不是你。”只把黑犼听得直冒冷汗,坚称已释大人绝不会下这样的命令,一定是安琪听错了。
锦毛鼠的小眼睛滴溜溜转着,觉得已释大人英明神武,安排非常合理,让老五老六做先锋,老四在后方观战,实在是再合理不过。
安琪向前一步,周身泛起淡淡光晕,说道:“公子说了,你们一族原本以龙为食,只要我融合你的魂体,就有机会屠龙。”
黑犼惊得后退半步:“还屠龙!我不够这么大的龙塞牙缝。我们是魂体,龙吟虎啸都能让我们神魂俱灭,凑上去那还有我吗?”
锦毛鼠一跃而起,一巴掌拍在黑犼头上:“你早就死了,只要大人没事,我们就在大人的领域里不死不灭,让你上就上,怕什么?”
安琪不再多言,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猛地扎进黑犼的魂体。
黑犼发出痛苦的嘶吼,魂体开始剧烈膨胀,也越来越凝实越来越狰狞。暗色的皮毛上浮现出古老的符文,双眼燃烧起狂暴的血焰。
伴随着一声撕裂灵魂的咆哮,融合后的怪物一跃而起,冲破浓雾,直扑天际的巨龙。那吼声没有音波,却直接作用于神魂深处,让战场上的每个人都不寒而栗。
巨龙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动,转动着山岳般的头颅。金黄的竖瞳收缩:来者身上带着令龙族忌惮的上位气息。它张开巨口,喉咙深处凝聚起炽热的龙息,准备将这让它不安的挑衅者焚为灰烬。
黑犼昂首长啸,喷出点点飘逸的紫色流光,如气流般轻柔,巨龙却感觉到神魂忌惮的哀鸣。
紫光掠过龙躯,巨龙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头颅。它的龙魂受到重创,将要喷出的龙息憋了回去,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秤砣般向下坠落。
下坠半途,巨龙稳住身形,龙族秘法在体内运转,鳞片流淌着金色的光芒。
它稳住身形开始反击,龙吟化作实质的音波,如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安琪化作光雨,在音波中灵活闪避,不时喷吐紫光干扰龙魂。一时间,一龙一兽在半空陷入僵持。
紫金两色光芒在云层间激烈碰撞,斑斓如史诗画卷,在苍穹徐徐展开。
已释分身多处,在下方战场上如鬼魅般闪烁。卢汉、首领仙侍和孽吠陀的围攻如暴风骤雨,却总在即将触及他衣角的刹那落空。
他的身影在各处同时出现,又同时消散,仿佛有无数个已释在战场上起舞。
忽然,已释出现在巨龙正下方,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抬手间,一缕白光自指尖射而出——那是经过吉羽穿空改良的屠龙锥,只有手指大小,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威能。
屠龙锥离手的瞬间,尾翼展开,中段弹开如螺旋桨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死亡弧线,发出刺耳的尖啸,锥体周围形成真空的轨迹,仿佛天空被划开了一道无形的伤口。
巨龙本能地感到致命危机,发出惊天龙啸,试图躲避。但黑犼的紫色光雨骤然炽盛,精神干扰如潮水般涌向龙魂。就在这瞬息的滞碍之间,白光已然及体。
屠龙锥没入龙躯的刹那,只有一个针眼大的小孔。但在穿出的那一刻,却带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宛如山体上开裂的洞穴。龙血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被已释的寒冰冥焰点燃,化作满天的蓝色火焰。
浑身血焰的巨龙,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悲鸣,如陨星般坠落。
它穿过高空战场,龙血火焰吞噬无数火鸦与召唤物,带着毁灭性的气势砸向大地。迅速扩大成铺天盖地的阴影。
安琪和黑犼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们原本只想干扰一下巨龙,没想到竟真把这么大一条龙打下天空。
黑犼已经在想着凭这次屠龙的功勋,和锦毛鼠互换座次,从老五荣升第四把交椅了。
坠落的巨龙带着无匹的动能,尚未落地就迸发出肉眼可见的冲击波。蘑菇云般的烟尘冲天而起,大片建筑如积木般坍塌,碎石如雨点般四溅!
轰隆!!
已释的黑雾漩涡适时扩大,恰到好处地接住了坠落的龙躯。连漫天飞洒的龙血都未能遗漏,全部被漩涡吞噬,仿佛落入无底深渊。
孽吠陀目睹此景,目眦欲裂。这条巨龙,是他耗费半生心血驯服的战力,相当于他一半的武力。
他再也保持不住那副看谁都是傻逼的狂傲姿态,转而对着卢汉怒吼:“卢汉,去杀了他!”
此时卢汉正与一群仙侍围攻缪琪和金毛。战场上一片混乱,水火碰撞蒸腾起漫天雾气,灵力与法器交织出绚烂而致命的光网。
兵刃相击声、法术爆鸣声、嘶吼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道道能量冲击波如涟漪般扩散。孽吠陀的吼叫在这片混乱中很快被淹没。
卢汉一时没有回应,孽吠陀大怒。灵力注入手中的黑色木杖,杖身上的浮雕逐一亮起,那些微雕的形象仿佛活了过来,投射出半透明的虚影。
虚影融合成一道幻影般的能量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向卢汉。
能量柱击中卢汉时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如同玉磬轻击。卢汉正在激战的动作顿时变形,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五官血如泉涌。
孽吠陀再次怒吼:“干掉那个异界佬,听到没有?”
卢汉抹去满脸血迹,缓缓起身。他眼神深邃,脸色平静,双手在胸前合抱,一个雷池凭空浮现。电弧如银蛇乱窜,爆鸣声震耳欲聋。
他将雷池不断拉长,塑成一柄雷电投枪。枪身上雷电奔涌,极不稳定的能量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闪烁电离。
已释却毫不在意,依旧与首领仙侍缠斗。只要卢汉掷出投枪,一脱离他的掌控,已释就有把握将雷电引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卢汉身体后倾,右手握雷枪转身甩臂。雷电投枪在空中划出半圆,竟是直奔孽吠陀而去!
孽吠陀措不及防,待到雷电投枪临近才想起闪避。投枪擦着他的右臂而过,带走一大片皮肉,顿时鲜血淋漓。卢汉冷冷吐出一个“爆”字,雷电投枪应声爆裂,化作肆虐的雷海将孽吠陀吞没。
孽吠陀飞速后撤,浑身焦黑,举起黑木杖正要施法报复,却觉手中一轻——黑木杖竟被金毛以置换能力换成了半截打断的枪杆。
金毛嘿嘿笑道:“打架还是铁家伙靠谱,给你换了个称手一点的,不用谢!”
法杖被夺,孽吠陀气得几乎神魂出窍。巅峰翱翔境的法器本不该如此轻易被置换,一是他没想到金毛有这种能力,二是被卢汉的反噬急火攻心,只想狠狠教训这个失控的叛徒,被金毛抓住分心的瞬间夺走了法器。
卢汉如猎豹般冲向孽吠陀,手中铁锏雷电闪烁。孽吠陀定神,取出一把手刺迎战。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以召唤见长的法师,近身搏击竟也精湛无比。他的每一招都刁钻狠辣,经验老道,完全不输卢汉。
更可怕的是,孽吠陀似乎对卢汉的能力了如指掌。每当手中凝出白光,卢汉就会头痛欲裂,攻击动作顿时支离破碎。显然卢汉被他下了蛊虫之类的控制手段,如同孙悟空的紧箍咒,让他难以全力施为。
卢汉的搏击技巧本就华丽,身姿飘逸如仙,此刻却被孽吠陀的精神攻击切得支离破碎。孽吠陀如同蜘蛛,织就一张无形而坚韧的网,不断消耗着卢汉的精力。若无外力介入,卢汉终将落败。
两人再次交错而过,兵刃相击迸发出刺目的火花。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嘭”的一声巨响,卢汉手中的铁锏忽然爆开,化作一张宽半米、长两米的丝网。网上带着密密麻麻的倒钩,如活物般缠上孽吠陀的上身,并向全身蔓延。
光芒膨胀,引发啪啪的丝网勾结声。孽吠陀的身体虽只受了些皮肉伤,双臂却被丝网牢牢限制,一时难以挣脱。
苍穹之上,龙血化作的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将整个战场染成凄艳的赤色。
远方的黑雾仍在翻涌,却无法吞噬所有的光明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