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很快赶来了。宫人们围在一边,全都屏息凝神等太医的诊治。
然而太医只是走上去看了两眼,便立即摇了摇头。
宫人们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去通知大王吧。”
宫人们也不敢说文充媛小产的事情,只说动了胎气,现下状况不好。夙彧本在处理奏折,听了这事立即便命人起驾去千秀殿。
等到了千秀殿,他径直而入,见宫人们都死气沉沉地跪在地上,心下已是一沉,抬手宣了太医上前,“充媛的胎儿如何了?”
太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回大王,臣无用……没保住。”
夙彧久久地沉默,不做任何反应。一群人都不敢作声。过了半晌,夙彧终还是迈步走到榻边,文充媛已经昏死了过去,殿内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腥味,让人胃中一阵翻涌。
虽然因为当时目睹了左婕妤的惨状而不再宠爱文充媛,然而她现在却经历了相似的遭遇,叫夙彧心中有些唏嘘。再加上这是他即位以来第一个王嗣,内心更加失落。
“好端端地怎么会小产?”他回头对太医道,一脸阴沉,“太医院应该有人按时来为充媛保胎吧?”
太医颤巍巍地回禀:“回大王,正是如此,充媛的胎象一直稳定无碍,怎不知今日便动了胎气……”
“你诊不出原因么?”夙彧已是一脸铁青。
“臣再试试……”太医自是怕了。
夙彧坐到一旁,审视着一旁的宫人们,“你们是如何伺候充媛的!”
宫人们闻言立即浑身都哆嗦了起来。还是文充媛的贴身宫女柳儿向前膝行了两步,磕头道:“平日里奴婢们都对充媛的膳食格外小心了。充媛今日出门去给昭仪娘娘请安了,回来的路上便突然流血不止。奴婢、奴婢记得当时昭仪娘娘让充媛喝了一杯茶……”
太医道:“若是昭仪娘娘宫里用的茶叶性属寒凉,或用活血化瘀的功效,确有可能致使充媛小产啊!”
“什么?一杯茶也能叫人小产?!”夙彧眉头紧皱。
他回想起那日宴会上所见的那个女子,纤弱温婉,仿佛一朵易碎的蒲公英一般,那样纯粹无暇的女子怎么会害充媛的孩子?而且她初来乍到,为何要使用这样的手段?
虽然他一直没有宠幸珍兮,但并不是因为不喜,而是因为他对珍兮总有一份亏欠和内疚,不忍见她那忧伤痛苦的表情,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夙彧的心在不自觉之间便偏向了珍兮那一方。
“王后到——”
宫人们齐声道:“参见王后娘娘!”
“玄姬听说了文充媛的消息立即便赶来了。”她见夙彧的脸色,立即便知道了太医诊治的结果,不由得叹了口气。
然而她心里反倒有些高兴。若不是文充媛,左婕妤也不是被罚小产,现下文充媛自己也没了孩子,这大约便是因果轮回吧。
夙彧的语气冰冷,“王后来得正好,这后宫之事要由你决断才好。”
玄姬蹙眉,面露不悦,碍着场合还是忍了下来,先听柳儿说了来龙去脉,不由得大惊,她转过头,小声道:“大王,珍兮她不可能……”
柳儿哭诉道:“还请大王给充媛娘娘一个公道啊!”
玄姬大怒:“你没伺候好充媛还不领罪,由得你个奴婢在这里胡言乱语?!”
见夙彧板着脸不说话,玄姬心里暗嗤一声,吩咐一旁的韶瑃道:“去请昭仪来,顺便取些剩余的茶水给太医看看。”
“是。”韶瑃领命而去。
玄姬朝着夙彧身边靠了靠,楚楚道:“若真是那茶水有什么问题,多半也是珍兮的无心之举。”
“若茶水没问题,是否可见是伺机陷害,因此提前处理掉了?”夙彧反问。
玄姬却被他这话噎了片刻,苦涩笑道:“大王您心里其实很清楚,不是吗?”
夙彧默然。身为女人,玄姬不可能无视宴会上他的眼神——迷恋而火热。
有时候玄姬真的感觉很奇怪,论身份,自己自然更加尊贵,论容貌,二人不相上下。为什么珍兮永远更得男人的喜爱?伏俞是,夙彧也是……
不甘心的感觉涌上心头。玄姬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大王、娘娘,昭仪已到。”听着太监的通报,夙彧抬手,“宣。”
珍兮有些局促地走到夙彧的面前,低下头去,“参见大王,参见王后娘娘。”
夙彧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见那瘦削的双肩,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扶一把,他面上仍是淡漠,“嗯。”
珍兮的声音颤巍巍的:“妾已经听说文充媛自妾的寝殿离去后便动了胎气的事情……”
“充媛的孩子已经没了。”玄姬道。
她抬头“啊”了一声,满眼都是无措。
夙彧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头颤了一下。
宫人也将剩下的茶水送到太医的面前,太医只尝了一口,大惊道:“这里面有冬葵子!”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冬葵子?”夙彧不解。
太医解释道:“这茶叶倒没什么异样,只是其中加了些中药和花草的引子。其中就有一味冬葵子,此物性甘寒,可以通气利水,缓解肠胃不适,只是孕妇服用后会导致宫缩,使得胎气不稳,便极易导致小产!”
“这些药引是你自己配的?”玄姬脸色一变,对珍兮道。
珍兮面露惊慌,忙道:“不是妾自己配的,是以前宫里的太医给妾的母妃配的。”
夙彧清咳了两声,冷道:“昭仪,你太不小心了!”
玄姬伸手抚上他的胸口,柔声道:“大王息怒。珍兮确实疏忽了,不过她也是无心,而且她毕竟是公主,又刚刚才来赵国……”
“妾留了制茶的方子,记得是没有冬葵子的!”珍兮咬着嘴唇,鼓起勇气道。
夙彧愣了愣,却对上那怯弱而委屈的眼神,心子顿时便软了。他沉默了片刻,“去取那方子来。”
又有宫人领命去了。
玄姬察觉到夙彧的心思,有些不自在,“大王,您要相信无论如何,珍兮都是无心的。若她是故意要毒害充媛的王嗣,定会提前命人清理掉剩下的茶水呀。”
珍兮摇头,“大王,妾记得很清楚,那方子里没有一味叫做冬葵子的药引!”
玄姬蹙眉,暗自冷哼。
很快,前去衍云殿取茶方的宫人也回来了。
夙彧早已等急,“快呈上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