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巡从大牢里走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
饶是以夜巡的城府，走进马车看着背后那片森严的建筑时任有些恍如隔世。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可是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到这个建筑群里蕴含着的神奇力量。
他想象过各种夜慎可能出现的状态。
说句难听的，他没有想过夜慎可能会出现什么值得让他一喜的表现。
如果他真的是那种人，就不会害的自己逼不得已对灵蛇女王认了下风，靠大义灭亲来明哲保身。
什么像个姑娘一样哭哭啼啼的求自己带他出去，又或者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干脆不理自己。
这些都是夜慎知道他会被关进牢里时出现的情况。
这还能指望的了夜慎？
所以夜巡一直都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情，也不想看到夜慎在自己的面前丑态尽现。
如果不是为了保证夜慎之后能够配合计划，夜巡甚至都想要让别人代替他来。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见到他的时候，夜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爹，我错了。”
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夜巡的心里难得的觉得夜慎居然还有救。
后来将整个安排告知给夜慎的时候，夜慎也表现得很认真仔细。
很多夜巡都不远花力气去琢磨的细节都被他质疑并且提出了解决的方案。
要不是确定这个人就是夜慎，夜巡完全由理由怀疑这个世界上有人和夜慎长得一摸一样。
直到现在坐到马车的车厢里，他也还是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所见所闻的真实性。
“早知道会是这样，”夜巡许久之后发出一声感慨，“就应该早点把他扔进牢里清醒清醒。走吧！”
夜慎的表现似乎让夜巡心里振奋不少，说话都有力了两分。
心情愉悦之下，回去的路好像都快了几分。
没一会儿就已经停在夜府门口的马车上夜巡面色微妙的看着面前的另外一辆马车。
做工精细，一看就价值不菲。
更重要的是，这两马车他认识。
这是华府的马车。
果然，还没有等他走到大厅里。一个健壮的身影急匆匆的从大厅里赶出来。
来人赤果着上半身，背后背着一根半人高的戒尺。
油光锃亮，一看就是夫子眼中的神兵利器。
“夜相！我知错了！”
这个负荆请罪的，不是华云还能是谁？
不得不说，就连夜巡都在这个时候有些赞赏这个华云了。
够狠够果断。
“你何错之有啊，明明是老夫要代犬子你道歉不是吗？”
华云身子一抖，头更加低了。
“夜相说笑了，都是小人不懂事。被那贱人挑衅，最后连累了夜慎公子。”
“这段时间我是越想越后悔，越想越羞愧。今天特地来登门致歉！”
夜巡只是冷冷一笑：
“你说你是被挑衅的，你就是被挑衅的了？而且大家都知道，这就是犬子的错，你何必道歉？”
眼看夜巡根本就没有要原谅自己的意思，华云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账本。
“这是我华府三十个商铺的地契，算是一点心意。”
三十个商铺，听起来似乎不多。
毕竟华府可是这灵蛇国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世家，几百年的基业说不上。
但是一百年的历史在这个家族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
三十个商铺对这样的家族来说算不上伤筋动骨，最多就是有点肉痛。
可是这些商铺都是华云精心挑选出来的地势极佳的商铺。
就算不去费心经营，都能稳赚不赔。
这可就是真正的大出血了。
可是这份华云自认为非常有诚意的礼物，夜巡却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他本想直接绕过华云离开，可是走出了半步之后，他又停下了，退了回来。
“明人不说暗话，华云我告诉你，我没有几天日子好活了。”
“夜慎我是一定要救的，夜家我也是一定要保的。”
“该怎么做，你自己想一想。”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之所以退回来，不是因为夜巡心软，而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华云这个人的价值。
华家也不是什么边缘地带的小家族了，华云现在的地位也还算勉强过得去。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在嫡系党的年轻一辈里很有话语权。
如果这样的人能够在暗中效忠夜慎，再加上他自己留下的一些后手。
夜慎走到他今天的这个位置都不是没可能。
毕竟不管怎么说，夜慎比起那个自大傲慢看不清自我的夜不量还是要强的。
夜巡给了这个机会，甚至都已经快要把答案写在脸上了。
华云会看不出来吗？
可是他犹豫了。
就像夜巡自己说的那样，他已经没有几天好活的了，这一点大家都看得出来。
现在夜巡再朝堂上的风光，也就是回光返照。
属于他和竹剎两个党派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等到夜王登基之后，很快就会有新的党派冒出来瓜分嫡系党和激进党的势力。
这个时候效忠夜巡，效忠夜慎根本就没有什么未来。
按照他一开始的打算，只要等到夜巡一死，靠着手底下那么多年轻人，早晚能够在灵蛇国的朝堂上分出一块蛋糕。
到时候谁还管一个被夜巡宠坏了的没脑子的夜慎？
自己做主不爽吗？非得要去做别人的狗？去捧着别人的臭脚？
可问题是，如果他现在没有不留余地的向夜巡表示忠诚，恐怕他根本熬不到夜巡死了。
“想清楚点，好好的想。不要让我失望。”
“小人想清楚了，”华云抽出背后的戒尺双手托在头顶，“愿意以道心起誓，未来一定不会对夜慎大人有半点违逆之心！”
道心起誓其实很少有人会用。
因为这玩意真的很玄乎，不是说你不违反就不会有半点影响的。
血脉武道的第二个阶段就是养灵境界。
这是一个完完全全靠着心境修炼的过程。
也是真的开始超凡脱俗，大幅度延长寿命的阶段。
没有人不想多活几年。
道心宣誓之后，如果违背了道心宣誓的内容，最轻最轻都会导致心魔丛生，一生都不可能成为养灵，更别提有延寿的机会。
甚至只要在日常生活中有了念头。
简单来说就是想一想都会引起道心宣誓的反应，导致心绪难平，影响修炼。
但凡是个正常的修炼者就没有会心甘情愿用道心宣誓的。
不过道心宣誓的保证力度确实也是整个大陆上公认的强。
夜巡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从华云的手中接过了戒尺。
他拿着戒尺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说道：
“素忆是一个奸细，费尽心机接近你就是为了从你这里套取灵蛇国的情报。”
“只是你还没有上钩的时候，夜慎就察觉到了她不对劲。”
“最后素忆眼间事情败露，为了能够在最后时刻保证秘密同时也是为了挑拨离间在你面前自尽。”
“这一切都是素忆布下的一个局，明白了吗？”
华云喜出望外，夜巡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夜相明察秋毫，小人明白。”
夜巡点点头，用戒尺轻轻的在华云的肩膀上抽了一下，留下一条浅浅的红印子。
还没几个呼吸就消失了。
“你之前是和夜王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夜相英明。”
“别拍马屁了，之后好好利用这段关系。”
华云肉眼可见的疑惑：
“可是夜王已经抛弃我这个棋子了，您这段时间风风火火的行动，他都没有给我半点指示。”
夜巡冷笑一声：
“他不是不想给你指示，只是他现在脑子里乱着呢！”
能不乱吗？
虽然不是亲手，但是间接的杀死了自己亲姑姑的罪恶感和间接杀死几千个贫民可是不一样的。
想不清楚，他夜不量下半辈子都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