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一直到凌晨一点都没有睡。
我在等小海。
陈龙五年的牢是白坐了，出来后依旧是一脑子的打打杀杀。
这是一个危险信号。
小海如果继续跟着陈龙，绝对会出事。
小海本来也不是准备那么早的就回来的凌晨一点多，对于他们来说，还属于很早）。
小海喝了酒，但没有醉。
他从小就身体素质好，酒量也好，出狱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明显胖了。
“小海，我们出去走走！”
已经是深夜一点，我们两个步行在沧阳的环城路上。
沧阳县城并不大，热闹的地方集中在明珠广场附近。
我们走环城路，安静得可怕。
“小海，陈龙出来了，但他没有一点改变啊！”我对小海说。
“晓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龙哥不会蛮干！”
小海的这种态度才是最可怕的。
他依旧相信或者是崇拜陈龙。
“小海，咱们是兄弟，有些话我就直说了，陈龙是个危险人物，你应该离他远一点！”
小海大口大口地抽着烟，“晓峰，你知道我的，我初中毕业后就跟着龙哥了……”
“过去的事不说了！你还年轻，还不到二十五岁，你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但是，如果你继续跟着陈龙，万一……万一……再进去，你想过没有？你的人生怎么办？”
小海沉默了半晌。
我相信小海也想过类似的问题。
“晓峰，我进去了五年，比谁都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我也绝对不会想再回到里面去……”
小海这番话让我很意外。
但我知道，一定还有转折。
“但是晓峰，你知道吗，我出来后有一种感觉就是自己被这个世界给抛弃了，我活不下去了，我想过自杀！”
“就是在西靖市的那天晚上，我们两点多才睡，你很快睡着了，但我一夜没有睡！我们住的是十一楼嘛，我都已经站在了窗台上……”
“当时我就在想，就那么纵身一跃，永远地和这个和世界说再见了……”
我吓了一跳，知道小海出狱后心情很糟糕，但没有想到的他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
“小海！”
我不敢想象，他如果死在了我的面前，我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那段时间我的心情糟糕透了！
林欣就像是一个幽灵一般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我困在失恋的痛苦之中，心情糟糕至极……
而且，这个世界让我失望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蒋丽是多么优秀的女性，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女强人的存在。
她毕业后，一直发展得非常不错。
她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是毕业两年后就当场了项目负责人……
在学校里面，在老师口中，蒋丽都是榜样一般。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优秀的榜样，一个女强人的……然而她的成功是用身体换来的……
尽管她是被迷奸，但她没有选择报警……
在某种程度上，和主动献出身体没有两样。
林欣让我对爱情死了心……
蒋丽让我对所谓的“事业和成功”心灰意冷……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
那个时候，如果问我，这个世界什么是值得我留念？
我能够回答的大概就是我的好兄弟——小海。
如果小海也跳楼了，我就真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说不定也会随他而去。
“晓峰，其实我也知道当时你心情不好，你跟我说过的那个林欣没有在身边，我也没有问……”
“我想，如果我跳楼死了，对你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你我兄弟一场，我就是死也不能死在你的面前……”
小海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小海，我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我心中很不是滋味！
“不怪你，到时候你和我差不多……”小海笑着说。
“我回到了沧阳，我见到了虾子和阿东，我仿佛又活了回来，尤其是夜晚我们坐在台球室的吧台里面……”
“晓峰，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有的人生来就适合做成功人士，比如你，读书的时候就是第一名，回来沧阳后没多久就开了公司，开上了豪车……”
“而有的人，生下来就适合在江湖上闯荡，就比如我！我喜欢在深夜里和一群人喝酒，大家称兄道弟……”
“尤其是龙哥回来后，我感觉一切都回来了，我喜欢那种感觉，你们认为我是在混社会，但我觉得我在闯江湖……”
“晓峰，那是我喜欢做的事，我喜欢的环境……甚至，是我活着的意义……”
小海似乎是在突然之间就变得深刻了起来。
我竟哑口无言。
我还能在说些什么呢？
如果此时此刻都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此时此刻都不快乐，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又想起了，我那位做了傻事的好朋友罗伊才。
他在遗书里说，“如果可以再选一次，他一定不会在离开大山，哪怕辛苦一辈子都只能勉强解决温饱……他也决不离开大山……”
大山的孩子，只有在山里才是最幸福的。
他们没有必要向往城市，城市只会给他们自卑，让他们失去自由呼吸的生活。
小海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混社会和闯江湖，或许就是小海的那座大山。
他离开了大山，结局或许不会跟罗伊才有什么不同……
我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劝小海走什么路……
小海至少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我呢？
我喜欢的生活又是什么呢？
我小学时候的梦想是科学家……
初中时候的梦想是当一名优秀的老师……
高中的梦想是考一所牛逼的大学……
大学的梦想是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现在呢？
我的梦想是什么？
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