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这里竟然是我的家乡。
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
甚至在我去西靖以前,我都没有长久地离开过这个地方……
我为什么会仇恨这个地方呢?
或许,我仇恨不是这个地方。
至少,绝对不是地方!
我不说话,家关青子以为我生气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给我道歉。
非常典型的日式道歉。
妈的!
不接受!
我就狠狠地在她胸脯上捏了一把。
高寨古镇彻底衰落,是无可避免的事儿。
大环境如此的,旅游小镇只剩下了一地的鸡毛。
骨族风格的建筑,采用的木石结构。
造价不低,但经得住岁月的打磨。
距离开发高寨古镇已经过去了十三年的时间。
十三个春秋的打磨,这座我们一手建立的仿古古镇,在此刻终于有了古镇真正的味道了。
游客稀疏,大量店铺民宿倒闭,因为无人打理而显得格外的苍凉。
苍凉才是古镇的底色。
尤其是搭配上木石结构的房屋。
石板不再干净,远没有达到光滑的程度。
但至少不再新,有了岁月的痕迹。
骨族依旧有着阿凡达一般的五官。
这样的五官对于外人来说,或许是带奇怪和别扭。
对于我来说,是格外的亲切。
他们似乎依旧过得很贫困,从他们的穿着来看。
而且,他们似乎更加的麻木了。
低着头走路,背上背着竹筐,里面放着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很重。
他们似乎看到了我,但似乎全然认不出来了我。
我,曾经是骨族最受欢迎的客人。
骨族阿奶亲手给我带上了大蛇骨。
骨族的阿骨打——阿蚩尤是我的亲弟弟。
我来到骨族的村寨要坐在阿骨打的旁边,最好吃的羊脖子肉要我先动筷子。
如今再来,一切显得冷清。
家关青子看到了屹立在景区的大蛇神石像。
“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她无限感慨。
我的心情比较沉重。
有这样一个问题摆在了我的心中,大蛇神在东墙是被镇压,在东瀛是被崇拜。
如果大蛇神是一个人,他应该怎么选择呢?
如果是我,又该怎么选择呢?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能看出来什么?”我问皮爷。
“大白天看不出来!”皮爷说。
他说话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前一天晚上,皮爷跟人喝酒喝到了四点多。
小海说他是酒蒙子,不像干大事的人。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有用就行。
我们交朋友也好,做事情也好,又不是结婚,要考虑那么多性格优缺点干什么?
上山。
吃羊节的广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维护了,衰败和破烂随处可见。
还是有人认出了我。
六十多岁的老者已经没有了牙齿。
他用很生硬的汉话喊了我一句熟悉的爱称——阿哥。
整个骨族的兄弟姐妹都这样称呼我。
包括那些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
阿哥,并不是简单的字面意思。
而是一种尊称。
骨族如今的大祭司阿骨打,是阿勒邱的侄女。
来自骨族三千年的传承已经断绝——现在的阿骨打无法继续召唤大蛇神。
祭祀的仪式依旧还在,但空有其表。
已经没有了任何内涵。
高寨古镇的开发,给骨族人民带来实在的收益,但并没有让他们发展壮大。
相反,大蛇神的消失让他们的民族失去了信仰。
他们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他们的精神没有了寄托。
他们的苦难就会被放大。
骨族是非常讲究活在当下的。
他们所谓的活在当下,其实就是及时行乐。
今朝有酒今朝醉。
骨族生活得很快乐,但他们也很贫穷,物质匮乏。
也不需要太多的物资。
他们总是在祭祀的时候喝得伶仃大醉。
他们觉得大蛇神与他们同在。
事实上,大蛇神也的确能为他们答疑解惑。
为他们治病。
骨族巫医,曾经是非常厉害的存在。
韩云娟的癌症。
我弟弟的植物人……
都是大蛇神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邓先生说大蛇神是邪神。
大多数人都认为大蛇神是邪神。
我想,七十九局大概也是这样。
不过,七十九局做事需要跟人解释吗?
他们会给人解释吗?
凡人不配!
我依旧坐在阿骨打祭祀大蛇神的尊位上。
这里是我熟悉的地方,是韩云娟的家。
骨族将祭司神殿搬到这里的时候,眼前这位阿骨打才四五岁。
如今她已经是骨族的大祭司了。
岁月如梭,一切都换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