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来的怨恨都发泄在了蚩尤的肉身之上,鬼谷子与黄帝赶来之时,士兵们仍旧是余怒未消。
众怒之下,黄帝自然不好说些什么,他转身看时,却发现鬼谷子面色低沉,于是急忙问道:“先知以为该怎么处理?”
鬼谷子叹了口气,目光从那堆肉泥移到了黄帝的脸上:“劫数难逃啊!”
黄帝不解地看着鬼谷子。
鬼谷子叹了口气,反问道:“黄帝可知为什么邪者死后灰飞烟灭,蚩尤却能留下一具肉身吗?”
黄帝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好摇了摇头。
鬼谷子解释道:“生命之态必为精气神三者,缺一不可,血脉行则为气象,脏腑动则可藏精,唯有神者,非肉身所能决定的,故此,人死之时,神仍在,精气则必亡。世间称神者为魂,精气合称为魄,魂魄即为精气神。”
黄帝不明白鬼谷子这样的解释与蚩尤的肉身有何关系。
鬼谷子接着说道:“邪者看似肉身,实为僵肢,血脉不行,脏腑不动,故无精无气,所以死后必然灰飞烟灭。而蚩尤肉体未死,有魄有魂,故此才会留下这具尸体。”
黄帝再看了看那堆肉泥,此时尸体也不再是尸体了:“先知曾言,蚩尤将灵魂卖给阴屠又是何意?”
鬼谷子叹了口气道:“不错,蚩尤将灵魂卖给阴屠,其魂魄必然俱死,但我却没有想到阴屠竟然能够将自己的魂魄完全寄于蚩尤的体内,于是,阴屠之魄令蚩尤之肉身血脉仍行,脏腑仍动,另有其魂,与其说这是蚩尤,莫若说他已经完全变成了阴屠!”
黄帝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阴屠的七魂已被乾坤古镜所收,而肉身已死,那么七魄也就不复存在了?”
鬼谷子叹了口气,说道:“恐怕并非如此,魄为肉身专属,既然阴屠之魄可替代蚩尤之魄,那么在乾坤古镜做法之时,阴屠之魄恐怕也会替代他人之魄,而那人血脉仍行,脏腑仍动,与常人无异的。”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大吃一惊,相互看了看,均在怀疑自己是否被阴屠替了精气。
黄帝颤声问道:“这么说来,阴屠的七魄极有可能就在我们中间?”
鬼谷子只好点了点头:“恐怕是这样的,现在阴屠的七魄就在某个人的身体内,相信已经主宰了此人的魂灵,只是由于阴屠的七魂受锢,这个人肯定不能象蚩尤一样危及人界。”
黄帝这才松了口气:“那么只要困住七魂,阴屠便无法东山再起了?”
鬼谷子点了点头:“不错,所以我必须把乾坤古镜放在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哪里?”黄帝急切地问道。
鬼谷子笑了笑,看了看四周的士兵。
鬼谷子离开涿鹿营帐只有黄帝等少数几个人知道。
按照鬼谷子的分析,阴屠的七魄一定附在了某个人的身上,所以他的行事一定要秘密,不能相信任何人。
那么,这面乾坤古镜又应该藏于何处呢?
想到这个问题,鬼谷子的确有些犯难,十巫医所在的东海沙隐岛是他首先想到的。十巫医制作了乾坤古镜,而且这十个老头都是了不起的道界人士,保护乾坤古镜应该是万无一失。但阴屠肯定会想到这一层的,目标过于明显。
最后,鬼谷子还是放弃了,他决定找个最隐蔽的地点将乾坤古镜藏好。于是,他想到了长白天池。
长白天池距涿鹿有千里之遥,鬼谷子以御风之术本可以很快就到,但无奈身上伤势很重,也只好跋山涉水,好在修行在,倒也不费多大的气力。可这一路上,鬼谷子就没有安静过,他总觉得有人在身后跟踪他,其实他也十分清楚,这跟踪的除了阴屠没有别人。
有几次,鬼谷子故意放慢了脚步,想要看看那个被阴屠附了身的人到底是谁,可是回首之时却是空旷无人,整个行进的路上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就这样非止一日,鬼谷子终于一路小心地来到了长白山。
长白山又称不咸山,周围共有十六座山峰,环绕之下,中间洼处为天池。
长白天池之水冰可彻骨,据说时有怪兽出没,所以非奇人不敢涉水半步。但鬼谷子知道,天池底部有一道界所设的仙地,名曰锁龙洞,锁着十三条恶龙,洞中还有一个困魔鼎,能化魔性。
鬼谷子就要把乾坤古镜放入困魔鼎中。
长白山巅终年积雪,天气恶劣怪诞,鬼谷子用了一天的时间才爬到了海拔最高的白头峰,放眼望去,只见天池被群山环绕,似一块无暇蓝玉一般,自己所处之地却云雾缭绕,恍如仙境。
回头看了一眼,鬼谷子未见身后有人跟上,想来阴屠受了大难,其魄虽然附在人身之上,但终归是气血不济,无法登上这样的险峰。
从山巅看下去,天池之水面有百丈之遥,纵身一跃其险可知,鬼谷子身受重伤,不知自己是否能经受住入水刹那的巨大冲力,但事关人界生死,他也只好冒险一试了。
“生而无涯,死而无处,老朽使命已达,虽殒而无憾!”鬼谷子默念着,终于闭上了眼睛,纵身而下。
风升耳畔,鬼谷子如箭出弦,一下子冲进了天池之中。
冰水刺骨,头眩心悸,不知入水了多久,鬼谷子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醒来!”这招唤之声起于肺腑之间,在鬼谷子的血液中流淌着,尖细而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天池之中并无守卫,这声音从何而来,又是那么熟悉。
鬼谷子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最不可能犯的错误。身有半仙之体,怎么可能让阴屠趁虚而入呢?
阴屠在即将死去之时,其魄竟然附在了鬼谷子的身上,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了鬼谷子要做的事情。而此时,籍着鬼谷子的身体,阴屠竟然也来到了天池底部的锁龙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