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信心的流浪儿再也躺不住那翠嫩的枝头,他一个翻身掉了下来。
流浪儿闭上了眼睛,但心中却比睁开时还要明亮,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牢狱之中沉睡的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窗外那翠绿的色彩,他走了过去,竟然一跃而出,生锈的窗棱变得如此宽大。
再次回到了南宫齐家,流浪儿看到了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躺在病桌上,床边坐着的正是恶绅南宫齐,他在痛哭着。再恶的人也有善良的一面,流浪儿心生一丝感叹,在那个瞬间,他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养父母。
躺在床上的孩子突然醒了过来,南宫齐立即止住了哭声,他惊喜地大叫,甚至有些癫狂:“儿子!”从那时起,一个护城河中的弃婴成了南宫齐家的小公子。
小公子的病好了,但身体却很虚弱,嗜睡多梦,他梦见了那竹绿色的院落,那十个白须拖地的老人,还有一身轻功。
一年后,南宫齐得罪权贵被满门抄斩。小公子也跪在了法场上,鬼头刀反着正午的阳光。在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名小乞丐刚刚出狱。
流浪儿在狱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变成了南宫齐家的公子,梦醒的时候,他被释放了。一名小偷,狱中才是天堂,他在天堂里度过了一年。
这是一段奇妙的经历,但却让人根本无法相信。流浪儿什么都不记得了,只隐约地觉得自己可以有一个名字,南宫小子。
一个偶然的机会,南宫小子发现了自己的本领,从那时起,他便开始做起了走千家踏万户的买卖,直到在江阴县见到了公子席方平。
南宫小子从青竹上跳下来,在落地的刹那间,他终于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面前还是那十个白须拖地的老头与少了第三只眼睛的蛮蛮,自己仍然躺在一张翠竹制成的床上。
蛮蛮仿佛真的松了口气:“醒了就好。”
但语气中还是有股阴冷的感觉。
南宫小子一辘碌身从床上跳了下来,一下子跪在了十巫医的面前:“师父。”
十巫医笑了,巫咸道:“这孩子为什么一醒过来就叫咱们师父?”
南宫小子一听此话愣了,他看着蛮蛮,蛮蛮的表情并没有变,但眼角中却也是闪过一丝纳闷。
南宫小子忙说:“不是你们在梦中教我的本事吗?”
巫真道:“梦中的事情岂得当真?”
南宫小子急道:“可是刚才你们还……”
巫抵打断了南宫小子的话:“刚才我们一直在救你的命。”
蛮蛮道:“不错,小兄弟,你太累了,刚才一直是昏迷不醒的,现在醒过来就好了。”
巫姑淡淡地说:“梦与非梦,何必强求,顺其自然,无法亦有法,无为亦有为,尽在虚与空之间。”
巫彭道:“不错,梦中所示未必是假,眼前所见也未必是真,真真假假看得太明白就是魔生道灭之时。”
巫姑与巫彭所言南宫小子并没有明白,看他们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确是在对着自己说的,但他心中已然清楚,此时认不认师父无关紧要,面前十个老者是不是自己的师父似乎也无关紧要。
既然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南宫小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立即想到了对自己来说最紧要的事情,蛮蛮也想到了,他们看着这十个奇怪的老头。
巫罗笑着:“你们要问席方平的情况?”
南宫小子与蛮蛮一同点了点头。
巫礼道:“道家无为而治,我们出手也是无济于事,席公子的生死皆为他自然之本性,恐怕还得等等。”
等,南宫小子可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急急地奔了出去,看见了在广场对面的那间竹屋,翠绿的色彩上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色,那里就是十巫医炼丹医伤的地方,想必此时的席方平正躺在那里。
南宫小子一下子从廊台上跃了下去,落在竹叶铺满的广场地上,从两口井间穿过,直奔那间面北朝南的竹屋,这里的一切他是那样地熟悉。
蛮蛮走到门口,看着南宫小子的背影道:“他知道席方平在那里。”
身后的十巫医道:“因为他很熟悉这里。”
蛮蛮回过身来问道:“前辈,这个孩子是你们的徒弟,对吗?”
十巫医点点头:“是的。”
蛮蛮奇怪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不认他?”
巫咸笑了:“看来你还没有明白,师与徒只是一个名份,认也好,不认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要帮着席公子去完成一件大事,同样的,这个任务也有你的一份。”
蛮蛮看着眼前的十个老头,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样的命运。
席方平感到脖子处有一股凉意,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那锋利的邪刀已经砍了下来,他没有半点躲闪的机会。
愤怒主宰着席方平,他没有想到父亲竟然毫不留情地挥刀砍向自己的儿子,被魔性控制的父亲就是一个可恶可恨的魔鬼。
席方平已经不想死了,他想杀掉这个父亲,这个完全已经不认识的父亲,一个邪者夺走了父亲的慈爱,他当然要杀掉这个可恶的邪者。
但为时已晚,因为他根本躲不开邪者这一刀。
他的意识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
还是那凉意,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清爽与舒适,席方平的心静如身体下的这张石床。
关于垂死时的感觉还被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内心中,却没有一点彰显的痕迹。席方平从死亡的边缘逃了回来,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此时的五脏六腑真得十分惬意。
在席方平的眼前,他似乎被一团翠白色清凉的冰雾所环绕着,他坐了起来环视着四周。
没有那黑色与白色的交互,也没有那望不到尽头的墙壁,这里仿佛是一间很宽大的炼丹房,但这炼丹房却又是那么地与众不同。
确切地说这是一个炼丹的亭子,四周按照乾坤八卦的方位立着八根柱子,正中的地方则是这个冰玉的石床。席方平抬起头来,上面则是一块大冰做成的亭伞。
这块亭伞真是美丽异常,晶莹剔透,洁白无暇,上面飞龙画凤般地雕有三个字“冰窖亭”,最奇特的是从冰中透出来淡淡的粉红色的柔光,柔光在流动,使得冰窖亭三个字仿佛也流动了起来,流动之间,粉红色却又折出更多的色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