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蒙边境,雪山苍茫,刺骨的寒风卷着漫天的雪花已经很久没有停过,整个世界都是朦胧的。
这是两国交界处的一片无人区,连牧人都绝少踏足的地方,在群山环绕之中有一座峡谷,由西向东,山谷内怪石嶙峋,地势极其不平整,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被冰雪覆盖的植被还有动物的死骨,两侧如刀削的岩壁很好地阻隔了由北而来的寒风肆虐。
这座峡谷被当地人成为“死亡谷”,从古至今就存在着,多少年来已经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条生命,即便是最有经验的牧民无意中走到这里也会远远绕开,不敢太过靠近。
呼呼的风声灌入峡谷,形成如鬼啸一般的响声,诡异得令人遍体生寒,几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黄羊忽然出现在谷口,出于本能地想找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在领头的那只公羊引领下,渐渐走入了谷里。
几只黄羊一路走走停停,厚厚地积雪让它们走得有些艰难,终于在深入峡谷后放缓的脚步,朝着岩壁下的一个洞口走了过去。
警觉的公羊在洞口徘徊观察了许久,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放下警惕当先踏了进去,另外几只也紧随其后,没有了风雪几只黄羊都开始抖落身上的凝结的雪沫和冰晶,有的已经开始匍在地上舔着不小心被尖石划伤的地方。
最有经验的公羊似乎也放松了警惕,慢慢匍下身体开始低头整理皮毛,然而就在这时一点细微的响动又让倏然抬头向更深的洞里看去,那是从未听过的声音。
山洞很深,出于本能公羊并不敢再往前走,也不会思考现在改怎么做,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黑暗的洞里。
下一刻,细密的响动从洞深之处由远而近,几乎眨眼之间便到了近前,公羊在这时已经做出了反应,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可当它刚刚有所动作的时候,那颗高昂的头颅已经被一道无形的气刃一分为二,鲜血还没来得及迸射的时候头已经向一侧偏移。
气刃一闪而逝,最后消失在洞外茫茫风雪之中,片刻后只能隐约听到碎石砸落的声音,而在洞中躲避的几只黄羊,无一例外地倒在了血泊之中抽搐着。
鲜血的温度很快被四周的寒气冷却,变成暗红色,洞口中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渐渐飘向洞口更深的地方。
风雪交加的洞外再无任何生命迹象,似乎又恢复了原有的死气沉沉。
嗒嗒嗒——
一阵轻微而缓慢的脚步声从洞穴深处传出,声音经过洞内特别的结构形成回音,由于脚步声交错重叠,乍听之下难以辨别发出声音的是几只脚,有几个人。
脚步声只传到洞口便被呼啸的风声所淹没,即便此时有人站在洞外近处也无从听闻,就在这时然一道割裂风声的尖锐呼啸声有缘而来,刹那间便抵近洞口,可以看到居然是一块合抱大小的石头,高速旋转着射进山洞之内,精确得甚至没有触碰到任何障碍物。
刹那过后,山洞深处一道闷响取代了原有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裹挟着劲风的气刃激射而出,划向石头飞来的方向,眨眼之间又消失在漫天风雪中,再无踪迹。
来去之间只在刹那,但是第一道气刃却没有像第一道那样再对面的岩壁上割碎一道豁口,犹如泥牛入海般渺无踪迹。
闷响过后,轻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依旧保持着原有的步调,然而脚步声刚刚响起没多久,又是一道尖锐的声响从洞外激射而来,不同的是此时的石头更为巨大,几乎已经与洞口同样大小。
巨石须臾便至,却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精确,而是挤着洞口飞入,巨大的力量直接将洞内的岩壁坍塌下来。
坍塌的连绵巨响响彻山谷,当响声渐渐落下时那个山洞已经被无数碎石封住,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死一般的沉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碎石覆盖的洞口猛然一震,伴随着不少石头被震出去,紧接着第二次震动,又有不少松动过多石头被震了出来,当第三次震动发生时,封住洞口的石头犹如被爆破似的齐齐向外飞出,乱石飞射的同时一道人影同样从洞内飞了出来,同时手里还拖着一把长长的武士刀,而他的方向正是闪过另一侧的岩壁之上。
崖上,一袭寒衣的冷少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面,手里却拿着一柄还未出鞘的黑色长刀,并非他以前惯用的两把匕首,刀鞘笔直造型古朴,而它也有着与颜色想匹配的名字——黑渊,一如他此时的穿着。
他今天是来杀人的,而目标正是藏着这里的屠夫。
人未至劲气已袭面,冷少白面不改色地拔出手里的长刀,动作看起来很慢很慢,然而当刀光迎面而来的时候,那柄通体黝黑的刀身已经毫无花俏地挥了出去。
极为短暂的金鸣碰撞声后,便是一股震荡整座山谷的轩然大波,无数的雪花在这股浪潮中化为齑粉,甚至于两人所处的那片区域都变得清明开来。
冷少白立身之处的岩壁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产生细密的裂纹,紧接着一大块山体开始垮塌,扑簌簌地往下掉落,接连不断的巨响再次响彻山谷。
两人的第一击便是最强的对碰,而且不需要任何的多余的试探,而两人的目光也在对碰的那一刻有了第一次直面的对视,冰冷而无情。
冷少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没有太多复杂的情感,他只知道屠夫必须死,无论对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会到燕京,至于上次的交集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风疾似刀,然而却远远没有刀锋滑落的速度快,两柄削金断石的利刃已经碰撞了无数次,悬崖上的地面已经出现了不计其数的凹陷与裂痕,都是登堂巅峰的强手,所带来的破坏力可想而知。
但也正因为处在同一境界,实力上不可能有太大的差距,压倒性的胜局是不可能的,任何一个破绽都极有可能是致命的,生死仅存一线之间。
冷少白杀气凛然,屠夫的气势同样不弱,专修的剑道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气、刀、人堪称一致,每次挥刀动作完成后,斗志与姿势绝无放松,而下一次攻击时也必定是全力以赴,绝无故意残留一份预备反击的力量,这与对战林萧时故留三分剑气不同,完全换了一个路数。
然而只有与之交战的冷少白才真正清楚,那看似一往无前的背后,自然到浑然天成的下一击,并非毫无备攻的余力,只是在进攻之中掩饰得滴水不漏。
平日里无数次无人时对空挥舞匕首的习惯,已经让冷少白的每一个出刀动作妙到毫巅,找不到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而每一丝灌注到黑刀上的力量都只为倾泻在屠夫的那柄武士刀上。
交锋的过程并没有昏天暗地,只有密集的碰撞声以及不断遭到破坏的地面在证明着战况的激烈,彼此谁都没有在对方面前露过一丝破绽,甚至连衣衫都完好如初。
面对屠夫凌厉不减的招式,冷少白至始至终都应付得极为恰当,没有多浪费一分力气在多余的闪避动作上,而他手中的那把黑刀总能时不时地撞击在那柄武士刀刀身上,如果细心些就会发现,每一次落击的位置都在相同的位置上,竟分毫不差。
某一瞬,冷少白险之又险地避过一记刀锋过后陡然一转刀身,一反常态双手持刀,直直地朝屠夫的胸口刺去。
不出意外,战斗意识极强的屠夫横刀便挡,武士刀刀身虽窄,但屠夫的计算却极准无比,恰好迎向刺来的刀尖。
刀尖与刀身的碰撞清脆而刺耳,然而更为刺耳的是那声紧随而至的金属断裂声,质地极好的武士刀在抗击了无数次黑刀的碰撞后,终于走到了它生命的终点,在距离刀柄三寸的地方硬生生断成两截。
那一刻,屠夫至始至终波澜不惊的双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