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刘卿邺负手而立，注视着几步之外，正盘坐在从积雪中扫出的一块空地上。
“准备好了。”林萧点了点头。
“好，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我帮不了你。”刘卿邺神色微凛，严肃的表情中可以看出，突破登堂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知微至登堂，登堂而破妄，乃至最后那虚无缥缈只存在于古书中的天命境，每一个境界之间都如天堑，难以跨越，于现世的绝大多数人而言也是知之甚少。
境界提升时外人真是无处可帮，执意加之反受其乱，甚者会走火入魔，功散人亡，所以这也是武修之道的一大无奈，也是世间武道大成者寥寥无几的一大原因。
刘卿邺最后看了眼闭目不语的林萧，暗暗叹了口气，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处。
林萧感受着此刻体内膨胀翻涌的内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如有千军万马列阵，随时准备突破着那道城墙。
“来吧，即便再败一次，又有何惧？”林萧的嘴角一扬，双目缓缓睁开，眼神冷冽中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然，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同时双手开始缓缓移动。
如墨的夜色下，随着林萧手印频出，林间微风渐起，转瞬之间由轻转狂，狂风呼啸中渐渐形成了一道漩涡，将他的整个身躯包裹在内，卷起落叶积雪如龙般升腾而上。
突破，在这一刻，开始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到晨光熹微时，林间渐明，剧烈的声势才缓缓降下，漂浮在空中的枯枝落叶失去了力量支撑，纷纷坠落而下，而就在此时，它们的下落的轨迹却都之一顿，然后像是受着某股力量的牵引，缓缓地汇聚成一条长龙。
林萧闭目而坐，微仰着头，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两根手指微动，虚引着半空中那条枯叶长龙，可以见到，随着他两根手指一张一合，枯叶长龙忽聚忽散，又随着手指转动在半空中慢慢扭转、游动，好不壮观。
站在不远处正负手而立的刘卿邺有些无奈地笑出声来，一夜的时间，他见证了这个年轻人凭借着让他都为之动容的毅力，一声不吭地忍着经脉撕裂扩张的剧痛，一举从知微跨越到登堂，做到了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情，而在这时，又见到他玩心大起，跟个孩童一样，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而刘卿邺所不知道的是，林萧曾遭受过比之剧烈十倍百倍的撕心之痛，那病发时真气几乎爆体的创伤，那无数道细线如万剑穿心而过的折磨，还有散功之时所有经脉寸断时的绝望，这又算得了什么。
玩够了，林萧适时地挣开了眼，此刻的心情是无比的畅快，由记得一年半之前，他也在突破，而结果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而这次，却出乎意料地顺利，时过境迁，好在，总算是走过了这道坎。
一声轻笑，林萧腾身而起，一跃升空，停留在长龙环绕之中，短暂的停顿后，他双手张开，原先还凝聚着的枯叶随之骤然分离，随着他一声长啸，所有的枯枝落叶猛然炸散，如疾风骤雨一般向四周激射而出，一时间破风声密如雨点。
刘卿邺有些惊骇地看着此刻悬浮在半空中的林萧，完全没有料到他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要知道就算是他，如今也只能勉强办到，而且对自身消耗甚大，一般没有特殊情况，他不会这么做。
“后生可畏啊。”刘卿心里感叹道，那些飞射而来已经具有杀伤力的枝叶，在接近他身前一尺的地方，便纷纷无力地掉落而下。
啸声过后，余音袅袅，不就之后山林重归平静，半空中林萧似是无法支持，踉跄几下后终于坠落，在半空中急急地转换了姿势，好在升得不算太高，落地时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林萧苦笑着拍着裤腿上的污秽，看来刚刚进步到第三卷，还不能像老头子那样如履平地的在天上“走”呀。
“真是出人意料啊。”刘老这时已经走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林萧，啧啧称奇道。
林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想刚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刘卿邺好奇地问道。
“额，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心里想着就做了。”林萧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他刚才情绪有些激动，回想到老头子在天门崖上展示的那一幕，现在自己也练到了第三卷，所以抑制不住地想试试自己可不可以。
“心随法动、身随意动？”刘卿邺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天命境才能给办到的事情啊，这怎么可能？他才登堂。
“没那么夸张，怎么可能做到那地步，估计是练的法决有点特殊而已。”林萧闻言为之苦笑，他倒是想，可就刚才那不到十秒钟，就耗掉了他不少气力，现在气息都有些不稳。
刘卿邺哑然，摇头一笑，不知为何他甚至还松了口气，那一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世间万物，岂能为一念所驱，那不就成了神话本里的臆想了吗？
“感觉怎么样？”刘卿邺笑着道。
“很好。”林萧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前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如果再面对龙擎，虽然还有些差距，但他有信心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初入新境，尚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刘卿邺抚须淡笑，眼神就如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一样。
“多谢刘老指点。”林萧俯身行礼，不管如何，刘老已经算是他的半个老师。
“不来这套。”刘卿邺摆了摆手，呵呵一笑道：“来，再试试我教你的太极。”
“恭敬不如从命。”林萧嘴角一扬，他也有些迫不及待地体验一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提升。
于是，一老一少在这渺无人迹的山林之中，开始了一次也可以说是最后一次的切磋。
……
当一切归于平静，两人并肩站在一处高台，负手而立，目光同时眺望远空，那里，乌云汇聚。
“再过几天，我可能要离开一趟。”刘卿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就如他淡淡的语气。
林萧眉头微微皱起，随即转头疑惑地看向刘老，等着他的解释。
“有些事要去办。”
“什么事？”不知为何，林萧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老头子离开之时一样。
“呵呵，以后你会知道的，我只能告诉你我去找你家那位。”刘卿邺终于收回目光，转头注视着林萧，微笑着却有些临别嘱托的意味道：“这段时间，家里就拜托你了。”
林萧无言，刘老的话无疑让他心中更加迷雾重重，不过他还是郑重地点下了头：“我会的。”
刘卿邺慰然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满目慈爱道：“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好好对待小涵，不要辜负了她。”
闻言，林萧先是一愣，然后脸上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没想到他们两人的关系刘老已经知道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看着他的窘态，刘老颇为畅快地笑出声来，可以说两个孙儿是他在世的牵挂之一，如今看到孙女心有所属，而且属意之人又是老友之徒，优秀得让他非常满意，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剩下的就只有那个不争气的孙子了。
“有时间替我教导教导宸枫，让他成器些。”刘老叹了口气，到底是没能够完全了无牵挂啊。
林萧沉默片刻，没有别的话，又是点了下头。
刘卿邺见此，微微一笑，他知道林萧重诺，必不会欺瞒于他，既已答应，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最后，武道会上，华夏武道的颜面，就要靠你了。”刘老最后无比郑重地将手放在林萧肩上，目光炯炯，这才是他毕生最在意而且一直为之努力的事情。
这一次，林萧没再有任何犹豫，认真地点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