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晚歌没想到过的。
大皇子虽位高权重，主战场却始终不在京城，若非军功显赫，估计也就早早的封了王打发去封地了。
且这大皇子始终是扶持太子一党的，方寒又是大皇子的左膀右臂，皇帝这一下将太子一党削去七成战斗力，旁人不傻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是集中火力想法子针对还在京城的几位太子同党……
或者，同党家人……
这对他们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甚至有可能一举就能将太子从东宫拉下来，到时候方妍他们怎么办？
不，要是针对太子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大皇子。作为大皇子身边最重要的人之一，方妍很难不成为对方第一下手的对象。
就算是对方不亲自下手，以方妍如今艳压京城的架势，那些想与皇家攀亲附戚的，嫁入大皇子府中做正妃的女人，与她而言都是不小的危机。
哪怕那些未出阁的女子都是些天真烂漫的人，不懂什么手段，心地也善良，可她们背后那些久居深宅的母亲，个个都常年浸泡在后宅的血海争斗中，用的手段虽上不得台面，但效果向来出众。
或许从一开始，散播方妍与大皇子亲近，大皇子即将择娶正妃的消息，就是想借那些人的手，为了她的命而去。
她骤然握紧了方妍的手，额角铺了一层细汗：“姐姐，你相与大皇子相守我没有意见，只是，我建议你最近要深居简出些，铺子也不能常去了，尽量不要露面，最好称病不起，旁人若是给你下帖子，也尽量推掉。”
方妍细心的用帕子拭去她额头的汗，敏锐的问：“晚歌，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些什么？”
许晚歌哆哆嗦嗦都端起一份茶水，润了两下嗓子，才算平复了心情，将刚刚自己所想一字一句细细道来。
“姐姐，你现在的处境真的很危险，身边有没有得心趁手的人，怕您吃了亏的。”
方妍也不是个傻的，一点便通了。
她轻轻地拍了拍许晚歌的手背，宽慰道：“你说的我明白了，明日我便去找大皇子说明这件事，让他配给我一两个趁手丫头，顺道……”
她神秘一笑：“既然要病，那就不能病的突然，也不能病的不值，得是真材实料的病，得病的有价有值。”
许晚歌来了兴趣，下意识道：“姐姐您的意思……”
方妍勾手，示意她附耳过来，悄声低语。
夜落，风自北方来，捎向南方去，梅花悄立墙角，香填满院。
方妍动作很快，翌日便去了大皇子府上，回来时带了三个粉袄青裙的丫头，长得水灵灵的，看起来年纪都不是很大。
“奴婢青芜，见过侯夫人。”中间的那个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奴婢左身旁的是青湖，右身旁的是青莨，都是大皇子赠予方大小姐的。”
“瞧这都是很安分可靠的样子。”许晚歌靠在贵妃榻上，抱着一方汤婆子，伊人侍奉在一旁，刚给方妍沏上了茶。
方妍刚从屋外回来，婢女上去给她解下斗篷，拍了下落雪后便收了起来。
今天不知怎么了，忽然飘起了雪，虽然有人给她撑伞，不免还是落了些在斗篷上。
“可不说是呢。”方妍笑道，“大皇子说了，这些算是府中的家生子，底子干净，规规矩矩的，人也机灵。你选一个罢，身边只有伊人也叫旁人不大放心些。”
“那我便不与姐姐客气了。”许晚歌笑眯眯的，随手指向青芜，“我第一个贴身的大丫头就叫碧芜，这丫头又唤作‘青芜’，想来是与我有缘的，便她了罢。”
“那你还真是不客气。”方妍品了品茶，让伊人带她们下去，问起另一件事，“你收到帖子没？”
许晚歌了然的笑了：“清悦郡主的？”
“可不是她嘛。”方妍轻蹙秀眉：“除了她，这冬日寒风凛冽的，外又有饥寒交迫的难民，还有谁乐意办这档子劳命又伤财的赏梅宴，我可听外面传了，说这次她的姑姑，当朝的皇后娘娘也会来呢。”
许晚歌想到上回宫中她闹了这么一场，也不怪方妍这么个好脾气的也不喜欢这个清悦郡主了。
她是皇后的嫡亲侄女儿，父亲是国舅，家里世代从文，算得上是百年世家，这一辈又只有这么个姑娘，还机敏可爱，很得皇后关心，这才让这个侄女儿封了个清悦郡主。
不然要说这皇后母家日渐低下，男儿们又没几个有用的，她这外姓郡主怎的可能封的上？
要说她家这几个男儿，可都是民怨四起的纨绔，霸道愚昧，整日莺歌燕舞。这也就导致了无论家族的曾经是怎么的显赫，皇后娘娘与他们是怎么的亲近，这京城里头但凡是有些头脸的人家，那都不愿将姑娘嫁过去，见着都绕道走。
曾经方尚书在世的时候，她家的大公子便看上了方妍，日日缠着媒婆来说亲，无论是方尚书拒了多少回仍是不肯罢休，天天躲在方尚书家门口，见方妍出了门便尾随在后，缠的方妍是不胜其烦，只得在家闭门不出。
后来是有次方妍不得不出门，方寒跟在身后，看见了他，一拳揍得他灰溜溜的跑了，再也不敢来骚扰方妍了。
后来方尚书家出事，这个讨打的大少爷还来倨傲的问过方妍，要不要去他府上做个倒水丫头，免得姑娘家在外孤苦流亡。
方妍一盆水便浇他脸上。
之后几次方妍回京，不是和皇上跟前正当红的两位王爷和昭和郡主在一起，就是和大皇子出双入对，也没见他来遭乱了。
这可真有意思了。
许晚歌冷笑，用杯顶轻轻磕了磕杯沿，送至唇边，缓缓一抿。
清悦郡主想嫁大皇子，她的哥哥想纳方妍。
他们这可算，撞在枪口上了。
方妍觑见她的脸色，就晓得她定是憋了一肚子的坏水，笑了一阵，她才提醒道：“虽我们之前说病得病的有意义，可清悦群主的姑姑是皇后，三皇子又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对她动手，还是要小心些。”
“我知道。”许晚歌微笑，“我有分寸的。”
没看出来。
方妍端起茶盏，心里腹诽。
赏梅宴定在了一周后，明个儿是许晚歌回门的日子。
她父母去世了，回门只能去丞相府。
楚岸很开心，让厨子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还把儿子抓回府，一大家子人吃了一顿很满意的饭。
而等待赏梅宴期间，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许娇娇和离了。
和离就算了， 许娇娇还向大理寺提了一份关于小侯爷母子受贿的记录，金额相当巨大，大理寺不敢马虎，立即上交圣上。
证据确凿，天子震怒，小侯爷母子被收监，并定于半月后处斩，算是以儆效尤。
许晚歌听见消息的时候还惊了一下，向方寒问道：“这是为何？”
“据说许府没落与小侯爷有着撇不清的关系，那些数额庞大的市井混子便是小侯爷派去的，目的是搞垮许家，理所应当的休了许娇娇，被许娇娇察觉，这才遭了反噬。”方寒枕在许晚歌膝上，翻过一页兵书。
这个男人啊，成亲后可谓是越发粘人了。
许晚歌失笑，靠在枕上，唏嘘道：“我这个堂姐自小便是聪明的，前些日子还说要离开京城的繁华，日后想方设法再回来搞搞垮那些害她的人，没想人还没走，就动手了。”
“她算是最大的赢家，逮住了皇上发狠抓朝政，准备肃清警告皇子们的时候揭发此事，落了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头，还向圣上求赐了黄金百两，哪怕是回了老家都有机会东山再起，许府之前放出的血都不算些什么了。”方寒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是啊，这份名单涉及广泛，还未完全公布，如今朝堂上已哗然一片罢，估计人人正想着自保呢，也没多余的精力对他人下手了。许娇娇这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啊！”许晚歌什了个懒腰，眉眼弯弯。
“夫人聪明。”方寒忽然起身，揽过许晚歌“啵”一下亲上一口。
伊人和青芜相视一笑，换了碳，同步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
不远处的皇宫中，白雪正跪在皇后院中，雪簌簌落了一身，贴身宫女在旁边陪同跪着，满脸愁容。
一个时辰前，皇后宫中差人来请白雪，进宫中还未说上两句话，言妃便哭哭啼啼的闯进来，不顾妃嫔体仪，指着白雪的鼻子破口大骂：“都是你，都是你！你个狠心的毒妇”
皇后连忙叫人拉开两位，严厉的训斥了言妃，让人给她奉上了热茶，才靠在榻上，眼睛看着言妃，问：“你这是作甚。”
“皇后娘娘，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言妃抹着眼泪，“我宫里的那个大宫女絮儿，您也是见过的，多么乖巧伶俐的一个丫头啊，才十六岁，就被这个毒妇给害死了！您可真要为妾身做主！妾身实在别无他法了！”
皇后娘娘听完，眉心一皱，道：“言妃，你身为后宫妃嫔，可莫要血口喷人！你道絮儿死了，是为兰妃所害，可以证据？”
“妾身自是有的！”言妃跪在地上，眼眶通红，珍珠似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模样真是怜人的很，“若是没有，妾身怎敢擅闯娘娘宫中，还求娘娘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