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扶着额角,有些头疼的样子:“兰妃堂堂三品妃嫔,为何要对你的宫女下手。”
“那您这就问不得我了。”言妃咬牙切齿,怨毒的眼神似乎要将白雪刺穿。
白雪面无波澜,端端正正的跟皇后娘娘磕了个头:“妾身未曾做过这种事。”
“你胡说!”言妃怒不可竭,“絮儿不过与你拌了两句嘴罢,你便狠毒的将她推下荷池!这天还落着雪呢,你怎的这么狠心,竟毫不留情的将这样的小姑娘推下去!多可怜的丫头啊,跟着我从府邸出来的,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就被你这毒妇生生折去一条命!”
再得力的丫头,也不过是你争宠的工具。
白雪在心里嗤笑一声,面上仍是没有一丝情绪的表露:“言妃姐姐这话倒好笑,我一空降的主子,下头不服的宫人多了去的,背后嚼我舌根的人数不胜数,我一个二个都要去计较的话,那日日都没别的事可做了。”
“那谁晓得!”言妃尖叫,“谁知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姐姐不晓得我是怎样的人,又怎一口断定絮儿便是我杀的!”白雪目光沉静,有条不紊的反问。
言妃语塞,顿了一下,恨道:“叫那小太监过来就行。”
皇后长叹一声,挥挥手,示意言妃叫那个小太监来。
这是一位刚进宫不久的太监,头次见着皇后娘娘,整个身子躬伏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你抬头说话。”皇后娘娘抬了抬下巴,道。
小太监颤颤巍巍的仰起脑袋,飞快地看了一眼皇后,又立刻收回目光。
“你说你亲自看见了兰妃将絮儿推进湖里?这可当真?”
小太监点点头:“奴才……奴才确实见着了。是昨日晚上,奴才见着兰妃娘娘在后花园里,将一个粉衣姑娘推进了荷花池。”
“你可确定?”皇后娘娘眼睛盯着他,加重了语气。
“我……”小太监犹豫了一会儿,似下了很大决心,咬咬牙接着说,“奴才受了惊吓,不慎将灯笼掉在旁边,兰妃娘娘有听见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奴才有看清兰妃娘娘的面容,确认推人者是兰妃娘娘。”
言妃适时的发出一阵哭声,揪起在场所有人的心:“娘娘您都听着了吧,就是这毒妇,才害的絮儿玉殒!”
皇后娘娘像是被她吵着了的模样,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并未管她,仅对着小太监说话:“你怎确定那是絮儿?”
“天太黑了,看不清落水者的面容,只晓得是一位穿着粉衣的的姑娘。”
“天太黑了,看不清落水者的面容,只晓得是一位穿着粉衣的的姑娘。”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说,“恰巧今日晨间荷花池捞起一名女尸,言妃娘娘辨认过了,巧是言妃娘娘宫中的絮儿姑娘。”
真是好一个恰巧。
白雪在心中冷笑。
后言妃又叫上一名白雪宫内的婢女,那婢女面生的很,却言之凿凿昨夜兰妃娘娘并不在院中,而是带着贴身婢女去了后花园,还特地在离荷池不远的地方屏退所有人,呆了好一会儿才急匆匆的走了。
荷池旁也发现了皇上御赐给白雪的香囊。
又有后花园当差的几个宫女儿口证,说前两日兰妃坐在亭中呷茶之时,见着她身边的宫女在亭外与絮儿曾有过不小的争执,险些动起手来。
铁证如山,这一环扣上一环,如何动手是有人瞧见了,形迹可疑是叫人注意了,为何动手的原因都劳烦面前二位给自己找好了。甚至还为了“物证齐全”,她们去找“掉落荷池边”的香囊应当也是费了不小的一份力罢。
这个坑啊,真是挖好了,就等着将白雪踹进去霍霍几铲子埋上呢。
白雪低垂着眉眼,一副谦恭温顺的模样,也不曾为自己辩驳几句。
既然他们早有准备,那她说些什么自然都有人准备好了堵她。就她面前这两个主子,都是从数十年后宫内斗的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各个都心狠手辣,绝不会一点准备都不会便来鞭笞白雪。
白雪知道,今日这说与不说,一顿实打实的狠罚的逃不掉了。如实如此,那多说无益,不如缄默不言,先在面子上做足了,其余的日后再说。
这后宫里的人啊,可一个个都会演极了,搅得这后宫也是有趣极了。
她将头更低了些,藏住嘴角不小心泄露出来的笑意。
真是有意思
白雪越来越有兴趣了。
反正她年岁仍小,如今又正得圣宠,母家当朝丞相,自各方各面来讲,她有的是时间与资本跟她们耗。
“兰妃。”皇后略偏过头,手肘抵在小桌上,微撑着下颚,看着她,“你有什么想说的。”
白雪俯下身,温声道:“如今证据确凿,妾身无话可说,可请娘娘明察,妾身光明磊落断做不出夜晚推人入水这种龌鹾下作的手段。然妾身姑父楚丞相曾与妾身论过,世上人皆不易,若是他人因事痛苦万分,自是会寻找一点泄之,否则,这堵在心里,那会是堵出心病的。因此,妾身同情言妃娘娘错失陪嫁宫女絮儿姑娘,少了位体己贴心的人儿,若是责罚妾身能叫言妃娘娘心里好过一些,妾身愿分担言妃娘娘的痛苦,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想过她会哭会闹会大喊大叫,却万万料不到她竟是这幅姿态,不由将目光移去言妃面上。
言妃也是被噎住了,只得瞪着眼睛,眼泪还压在眼眶中,似是要掉,也未掉来。
白雪这番话既认了以上证据,又否认了害人一事,还将楚丞相抬了出来,表明了楚丞相的仁爱之心,借以此道出愿意受罚的缘由,竟反衬出言妃的无理取闹,将自己描成一朵弱不禁风的小花儿模样,忽然就反客为主,占据了先风。
可谓真是闹哄哄的开始,轻飘飘的结束。
皇后盯着跪伏在地上乖巧柔和的白雪,眼里似有利剑一般要将她穿透,狠狠咬住了瓷牙。
这贱蹄子,本事倒还不小。
楚丞相是朝中新贵,如今皇上正重着她,若是后宫真重罚了他的侄女儿,是怎么说都说不过去的。
默了半晌,皇后总算放松了自己低头端起茶盏:“那便是如此,絮儿的事本宫会派人去查,兰妃,你且受点苦,去外头跪一个时辰罢,跪完便回自己宫中歇着。言妃,本宫知晓你心头不忿,正好前些日子皇上新赏了本宫一只珐琅彩的镯子,一对如意祥云的金簪,还有红宝石嵌玉的璎珞,这些你便都拿了去,此事在还无定论以前,莫要再说些胡话了。”
白雪领命去了,漫天雪地里,她让宫女收了伞,跪了一个时辰多一刻,才在宫女的搀扶下回了院子。
皇后说让她直接回了宫中,想来是不愿意再见着她。而对方单留了言妃在殿内,不晓又是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白雪靠在软榻上,候着宫女取来药膏,替她涂抹双膝。
屋内是暖烘烘的,管各宫份例的那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东西,见着白雪如今受宠,每日需用都是拣着最好的送来,都按照位分最高安置,不仅不克扣,还偷摸着多送来些。
纵观整个后宫,除却皇后和两位贵妃,大抵就是白雪宫中暖炭最足。
她捧过一盏热茶,小口小口的抿着。
“娘娘。”宫女蹲着,小心的问,“此事要不要告诉皇上一声?”
“说什么?”白雪垂眼,看着澄亮的茶汤。
“今日之事啊!您莫名被 罚,还不准人讲了吗?“ 小宫女颇有些愤愤不平。
“讲什么?”白雪纠正道,“是我主动受罚,不是被皇后娘娘责罚,记住了。”
小宫女低头,憋了一会儿,她又道,“那我们和昭和郡主说一声,昭和郡主那么聪明,一定会帮您讨回公道的。”
白雪失笑,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丫头的脸,发现不算熟悉,心里暗叹她的天真淳朴,一边又不打算与她多说些什么,只敷衍道:“过不了几日表姐便要去罗塞镇了,这等小事何必去打扰人家。”
“那也不能让您平白无故的受罚啊。”小宫女嘟囔着,手上的力道很熟练温柔,揉的冰凉的药膏已经在白雪膝上微微发着热了,“您又没做那档子事儿,为何什么都怪你。”
怪她?
白雪又捧起了热茶,心里恍惚想。
不就这样的吗?自己人老珠黄,母家又都是一群废物纨绔,既抓不住男人的心,又帮不上别的忙,除了添乱看来也并无其他的用处,还不自量力的将野心塞满了自己整个胸膛。
这种女人,没有本事,妒心极强,除了仗着身份的优势,去折磨折磨这种比她风光得宠的小丫头,她还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白雪嗤笑一声,忽觉浑身轻松。
愚昧之物,何足挂齿。
将这种人作为自己的对手,也不晓得算不算的上是一种侮辱。
皇后啊皇后,也不清楚,这个凤冠,你还能带多久。
还能······
风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