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开辟的小路在下方二三十米处,最近雨水多植被长得好,层层叠叠的灌木从把路遮蔽了,这才让他们走上了岔道。安晓林和MOMO一起滚下去了,正好摔回了正路上。
夜枭本想拽着顾随安两个人一起慢慢的蹭下去,山势太陡实在稳不住,顾随安一个脚滑就倒了,夜枭也不含糊,就这么团团抱着她一起滚到了下面。
顾随安被摔得天旋地转的,等着夜枭扶她才回过神来,爬起来就问:“你没事吧?”
夜枭大大咧咧的摇头:“没事。”
“你看看你胳膊,这还能说没事?”顾随安看见他胳膊上的冲锋衣破了,拽过来一看才发现里头的衣服也破了,伤口上满是泥土碎叶子,只看得出不住的往外面渗血。
夜枭摇摇头:“没事,皮外伤。”
顾随安拽着他的胳膊不放手:“什么皮外伤,你非要等身体告急再采取措施吗?”
夜枭立刻往回躲了躲:“我自己心里有数,没事。”
他这一转身顾随安才看见他后背的衣服刮破了好几个口子,脑子里嗡的一声就扑过去扯他衣服:“把冲锋衣脱了我看看,让我看看!”
“嗯嗯。”安晓林在后面装模作样的清嗓子。
MOMO不乐意的照他腰上来了一肘:“坏人好事,天打雷劈。”
“疼疼疼……”安晓林苦着脸捂着腰原地蹲下了。
顾随安红着脸岔开话题:“你俩没事吗?”
这MOMO忽然脸红了,干巴巴的来了一句:“没事。”
安晓林看了MOMO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摇头回答:“我也没事。”
山顶已经不远了,夜枭提议先上去找到地方扎营再处理其他事情,顾随安虽然担心他的身体,可是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还是只能先往后推一推。
虽然这条路也还是不好走,可总比那条壁虎路好些,一行人在泥泞里摸爬滚打了半个小时,总算是攀上了山顶。
老天也给面子,虽然一路阴沉沉的却总是没下下雨来。
他们看中的这块空地还算坚实,底下没什么草,都是带着尖的碎石头,地钉也只能歪歪斜斜的打在石头缝里。
顾随安一边把睡袋往帐篷里铺一边感叹,这一晚睡过来这一套装备就该报废了。
MOMO发现他们居然站在瀑布下面而不是瀑布对面,惋惜之后倒也痛快的接受了这个设定——毕竟那瀑布流量不大规模也称不上宏大,远远望过去就筷子那么粗,水声都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实在对不起这一路的惊险和辛苦。
瀑布的水流冲击之后变得平缓许多,但是里头裹着泥沙杂物显得特别脏。
MOMO去打了水来等着澄清之后又过滤了一遍才来拽了顾随安:“你去帐篷里给程绪洗洗伤口。”
顾随安这会儿倒不好意思了:“让他自己洗吧。”
“除了胳膊肘就是后背,你让他怎么洗?”MOMO拽着她往帐篷里一推,“你是不是不会包扎?简易药包已经放进去了,酒精绷带都有,创可贴也有。水洗第一道,矿泉水洗第二道,酒精第三道消毒。”
这哪是不会包扎的事?
顾随安跪坐在帐篷门口,望着已经扒完了上衣的夜枭愣住了。
夜枭的健身成效非常明显,即使是弓着背依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赘肉,腰背宽厚身姿英挺,肌肉的弧线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明明那张脸属于程绪,这会儿摸爬滚打之后也没什么发型可言了,但顾随安看着他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吸引力。
夜枭自己把水桶提了过去准备冲洗,刚刚其实已经用带来的矿泉水把胳膊伤口上的脏东西冲下去了,这会儿看着红红的一片,就是剐了一块儿皮下去,真的不算严重。倒是背上那几个口子,虽然不深却都拉得挺大,虽然已经止血了,看着还是挺吓人。
他自己费劲的往背后够了两下,顾随安把毛巾抢了过去:“干嘛不叫我帮忙?”
夜枭一针见血的说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
顾随安忍不住吐槽:“知道我不好意思就不叫我,敢情我是专程来看你换衣服的?”
“喜欢看你就多看看,练了不就是让你看的吗。”夜枭立刻接话,“你要是喜欢看,我也觉得高兴。”
“不要脸!”顾随安还是忍不住脸红了,拿着毛巾往他背上招呼。
夜枭疼得发颤,声音也跟着发颤:“轻点,疼。”
“你还知道疼?刚刚扑上来的时候怎么不先掂量一下呢?”顾随安估摸着这些伤口也不至于能疼成这样,可即便是他演给自己看的,她还是忍不住放轻了动作,两道水擦拭过又用上了酒精细细的消毒。
夜枭莫名其妙的又开启了背诵模式,一字一句的说着:“你的生命安全高于我的,你的需求高于我的,你的感受高于我的……”
顾随安望着那些伤口,忽然一阵心酸,从背后直接抱上来。
夜枭微微一颤,也不知是吃惊还是压到了他的伤口,轻声喊她的名字:“安安?”
“别总是那么傻乎乎的坚守你的信条。我们的生命是对等的,需求是对等的,感受也是对等的……你为我受伤我也会难过。”顾随安把脸埋在他背后瓮声瓮气的掩饰着自己的哽咽,“你每次奋不顾身总会让我害怕……害怕你会就这样彻底从我生命里消失。”
夜枭沉默了一阵,伸手攥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外面传来了MOMO的声音:“让你拿锡纸包起来再热,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二人对视一眼,顾随安把头一低,顺势抹了抹眼睛:“我先出去了。”
外面MOMO和安晓林正虎着脸互怼,看见顾随安出来了,安晓林把脑袋一缩,端着小锅往水边上去了。
小煤油炉已经升起来了,上面架着一个小水壶,这会儿正半开不开的咕噜咕噜响着。边上放着一包火腿肠、几包速食紫菜汤料和几个小纸杯。空气里飘散着一股焦香,明明一闻就知道糊透了,却还是引得肚子里的馋虫跟着蠢蠢欲动。
顾随安探着脑袋问:“怎么回事?”
“早上剩的窝窝头和馒头不是让老板打包了吗,刚刚我让他拿锡纸包了隔水热,他直接扔锅里拿水煮!真以为这是水煎包啊?”MOMO不住的数落,“你看糊成什么样了,一点生活经验都没有,真是糟蹋粮食。”
安晓林忽然从石头背后站起来:“你懂?锡纸包了受热不均匀,还不是要糊。”
“糊在锅里和糊在锡纸里能一样吗?”MOMO没好气的吼,“你看看那锅要怎么洗?”
“怎么洗还不是我在洗?”安晓林忍不住又要回嘴,“这种地方没有洗碗布又没有钢丝球,根本洗不干净。”
“怎么洗不干净了?拿把树叶拿把沙都能洗!”MOMO气势汹汹的过去了,“拿来,我示范给你看!”
靠锅底的地方糊得透透的,就是生抠都抠不下来,MOMO抠了一阵着实没辙,把锅往安晓林那边一扔:“我不管了,你的黑锅!”
安晓林没接住,锅砸在浅水洼里溅了他一身水。他怕锅被水冲走忙着去捡,一脚就踩进水里,溪水直漫过了腿弯。
MOMO看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安晓林一抬头,抄起水就往她身上泼:“是你的黑锅!”
“幼稚!”MOMO手忙脚乱的躲避,结果还是躲闪不及让他泼湿了裤腿,心气一起干脆也跳进了水里,“来呀!谁怕谁!”
顾随安这会儿早忘了他们是怎么吵起来的了,只是围观着这一场好戏直乐呵,回头看见夜枭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也站在她背后默默的看着。
顾随安看的起劲没说话,却是他先开了口:“真好。”
“什么真好?”顾随安再次莫名其妙的转过头来。
“鲜活又真实的生命,真好。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身边的人,也羡慕你。”夜枭眼睛望着在河边打闹的两个人,慢悠悠的来了一句,“我希望我能成为人类,我希望能和你们一样。”
“人类脆弱敏感又难相处,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苦恼,学习工作结婚生子,爱情事业人际人情全都令人头秃,成为人类有什么意义?”
夜枭摇摇头:“因为你是人类,所以你感觉不到真实的喜怒哀乐是什么样神奇的存在。”
“生命也是一座围城,你羡慕我的喜怒哀乐,我还羡慕你的无所不能和从不被困扰的决绝呢。你的使命就是执行指令,永远不用苦恼怎么才能让别人喜欢你,却总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顾随安停下来叹了口气,“我希望你能够永远陪在我身边,但是我并不想让你成为人类,也不想让你看到人类那些可怕的阴暗面……包括我的阴暗面。”
“我太孤独了。”夜枭望定了她的时候,眼睛里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世界那么大,却只有我一个异类。你认为我能轻易的让所有人喜欢我,只有我知道我其实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