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喜不自禁，一拍大腿，“被你说中了。”
大概是从军之人对兵器有着与生俱来的喜爱，墨玄从靴筒中拔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双面已经开了刃，寒光闪烁，“瞧瞧，这......真是好东西。”
严麾抓过墨玄的手腕，就这他的手仔细瞧了瞧这东西，和耿蔻珠屋里那没开刃的东西如出一辙。这东西一经开了刃，居然满身戾气，背上的血槽不知要用谁的血来填满了。
严麾面色沉重，连带着眼神也跟着严肃起来，对墨玄摆了摆手，正言厉色，道：“玉玫妹子，这不是女孩家该听该瞧的东西，你先回屋歇着吧。小玉你守在门外，不要让人靠近。”
小玉见惯了公堂上神色萧肃的严麾，私下里却是极少见的，便知待会两人要说的事，恐怕真是极其隐秘而重要的，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退出屋去，守在廊下。
墨玄打下了白头山，抓了那半死不活的耿蔻珠和一众虾兵蟹将。按照严麾所猜想，在白头山上大大小小的洞穴寻了起来，果然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山洞处发现了一批精铁打造的武器。箭镞，匕首，枪头，应有尽有。
“那耿蔻珠如何说？”
“哎，那女人伤得颇重，迷迷糊糊，交代了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信？”
耿蔻珠原是郎方送给白头山土匪头的女人，颇受那老大喜爱，渐渐便知道了些山上的营生。当年郎方来了除了带着了胆小的土匪们做了几笔大买卖，攒了些银钱，白头山的家底跟着厚了起来。除了这些，郎方还带了一笔生意买卖，介绍了一位叫余爷的主顾，买卖也是简单，给铁器开开刃，活计简单，可银子却是不少给，源源不断的银子让白头山的土匪们过上了大口吃肉、喝酒的日子，便再也不想尝一口玉米饽饽。
郎方出事后，那窝囊的老土匪虽是胆小，可却不傻，胆战心惊起来，便打算断了和余爷的往来，龟缩在白头山上。可日子刚刚好起来的土匪们却是心有不甘，一时间闹得沸反盈天。那耿蔻珠更是发了狠联合几个不甘心的小头目，干脆杀了胆小的老大，只是那余爷来去极为隐秘，也只有跟在老土匪身边的耿蔻珠见过几次，便被推着做了女匪首，继续维持着和那余爷的买卖联系。
严麾虽是猜了大概，可倒是真没想到，瞧着娇弱的耿蔻珠居然这么心狠手辣。
“耿蔻珠可交代了那如何能找到那余爷？那铁器从何处运来？”
墨玄摇了摇头，“那余爷藏头藏尾，明明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身上一股子书墨味，每次她也是匆匆见了，整个人裹得黑漆漆，只漏出一双细小得睁不开的眼睛，费劲地撩着眼皮，连话都极少说。那铁器更是不知从何而来，只知道是从白头山西边运过来的。”
严麾皱了皱眉头，只觉得十分棘手，这余爷如此费尽心思隐藏，想找到人真是犹如大海捞针。不过人过有痕，车过有辙，这么多的车马路过，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鞑靼的精铁矿，年前还喊着卖给大礼，换些银子，这过了年便消停了，这事邸报上记载过的，只不过后来便没了下文。鞑靼人喜游牧，自由，马背上驰骋，并不愿固守一地，也懒得学得一技傍身，这精铁矿大礼没接手，不知是谁打了主意？联想到更有郎方觊觎那傅家从鞑靼一路入京的商队。精铁的买卖朝廷早有管控。这一切串起来，让人不得不多想，说小了是要钱不要命人敢赚这掉脑袋的钱，往大了说恐怕扯上谋逆大罪也未可知？墨玄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手脚发软，满头冷汗直流。
“若这批铁器这从鞑靼一路流到这里，没有傅家商队的协助，那是怎么运过来的？”
严麾顿了顿，“即便真不是从鞑靼流出来的，大礼品相好的铁矿也就那么几座，咱们一个一个翻，不愁翻不出来这背后的人。”
墨玄惊魂未定，也知兹事体大，牢牢闭着嘴巴，出门差点撞到守在廊下的小玉也不自知。小玉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让这跳脱的墨将军深沉含蓄起来。
“小玉，我需回京几日，你等......”严麾将那“我”字咽了回去，改口道：“走得急，不好带女眷，阿玄过些日子再来接妹子和长空，这几日你先多照看着些。”
“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严麾心事重重，怕自己所想之事成了真，仔细一思量，这样的事情她不知反倒更好，微微展颜，笑道：“没什么大事，你别挂念。”
冬日的寅时，天黑如夜，寒冷异常，这个时辰恐怕乞儿也还窝在破窝棚里。
严麾拢着身上的披风，拍了怕身下的白马，“来时一人一马，回去时伙伴倒是不少。”身后的暗夜里甲胄齐备的兵士们，丝毫没有畏惧这云雾的寒风，挺拔得像山中不肯随风就势的竹子。
霍家就在几米外，这个时辰正是院门紧闭，漆黑一片，严麾坐在马上，将目光投入到那片黑暗中，深邃而凝重，望了片刻，便拨过马头，对着冷得直搓手的墨玄，喊道：“阿玄，走吧。”
墨玄顺着他的眼神也瞧了几眼那黑漆漆的小院，对着身后的兵士挥了挥手。
萧瑟的冷风中夹着哒哒的马蹄声，敲击这云雾街上那条青石路，一如来时般清脆悦耳，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