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链照着齐睿的命令准备了两件便衣,一件白色的,一件青绿色的,那件白色的当然是为萧怅然而准备的,只是看她穿这种颜色多了,便似乎莫名的觉着这是她喜欢的色彩。
萧怅然简单打理了下将齐腰这青丝用一只木簪子绾起,不知为何心里感觉突然很愉快,不禁在眉间点上了一朵桃花。
到了宫门,齐睿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只见她一袭青绿色长袍,长发高高绾起,青衣飘飘,夜色朦胧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静静等待。似一个翩翩公子。见着自己轻轻一笑,少了几分客气,看着却似多了些温暖。缓缓想着自己伸出了的手,萧怅然却突然有些不习惯,多久之后她可能才会知道,可能就是这一笑,那颗早已结上冰的心竟然开始融化,流淌成河……
齐睿牵着她上了马车,不知走的多久,便听到的喧闹声。萧怅然不禁拉开帘子,向着外面瞧去,原是车子已经到了灯会的那个地方。齐睿命人停车,又小心翼翼的将萧怅然扶下了车子。
相比宫中的冷清,这里倒是相当的热闹,人山人海的,人们脸上大多洋溢的都是喜悦,大多数人的手上都提着一张奇形怪状的灯,有的似鱼,有的似兽,有的更似人……
人来人往,家家户户的屋檐上挂着的都是大红的灯笼,璟国的灯会,小时是听人说过,可眼见为实,见着了总比听的要好很多。似乎隐隐还听人说,璟国的灯会似乎不止只有那些灯,更是那些男男女女寻找配偶的好日子。
不知是谁推开的第一扇窗,萧怅然不禁向上望去,一个女子正低着头张望着什么,发髻尽挽,红唇腮红,清新脱俗,一袭霓裳羽衣,一瞧便知一定是精心打扮过的。
那女子似乎看见了什么,柳眉一弯,嫣然一笑,清翠的声音响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几个俊俏的男子开始向上望去,目不转睛的,似是被那女子迷了眼,这是更多的窗户被打开了,更多貌美的女子从窗里探出头来,附和着那位女子。
萧怅然显然是有些吃惊的,不知不觉的竟然便开始了。可是自己正看的起兴,便被一股力量向前拉走了。
齐睿将她带到了湖边,萧怅然心里显然是不高兴的,虽然自己极力掩饰着,却仍是被齐睿看了出来,他打趣道:“那你站着的人都是男未娶女未嫁,你我二人去那里凑什么热闹?”
萧怅然愣愣的立在那里许久,似乎觉得他说的是有些道理,便也消了气。齐睿突然执起她的手,到了一处摊位前,那老摊主似乎是河灯卖着多了,心里好是欢喜。热情的招呼着萧怅然挑选,萧怅然却随意挑了个白莲,那人却笑着祝贺,白莲在璟国人的心里认为是白首共老的含义,一个劲的说着自己会与身旁的那个男人白头偕老。萧怅然突然笑了,莫名的,却又不停的道谢着。
又牵着她到了那早已布满星星点点的河畔。他告诉她,传说在这灯会上,放上一盏明灯,对着它许愿,只要你内心足够虔诚,这河里的河神定会明白你的心意,将你的愿望实现的……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愿望却又不想要浪费这一盏河灯,便突然笑着对着他说:“齐睿,我们以后好好过吧。”,巧笑倩兮。
齐睿却是突然一怔,看着眼睛的女子,竟有些不可思议。她如此聪明,怎会说出如此不切实际的话语,突然发现她其实很美,杏仁般的双眼,红唇桃腮,柳眉一弯,额上那朵桃花显得更加栩栩如生,她一定不知吧,方才她那副模样,在他脑海里久久的回荡。
萧怅然自然是不知齐睿的心里到底是在想着什么,说罢,她便将点燃的河灯轻轻地放在了水里,芊芊玉手小心翼翼的在水中滑动着,生怕它里面的火熄灭掉,却又不得不将它推进湖的中央,慢慢的那盏等便和其他的灯混淆。湖面已经被这些灯照的发亮,天知道,这里到底存在了多少的希望?
放完了灯,齐睿就牵着她沿着河岸漫步,碍着她的身子,齐睿特意走的很慢,不知走了多久,伴随着的都是沉默,他们似乎都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从何开口。
突然,萧怅然停了下来,齐睿有些奇怪,问道:“怎么呢?不舒服吗?”
突然有个念头在萧怅然的脑海里回旋着,她突然对着他灿然一笑道:“夫君背我可好?”
齐睿一怔,从未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过话,她倒是第一个,见他沉默了许久,当萧怅然已经以为他不同意之时,他却突然弯下了腰,轻轻一笑,“上来吧,为夫背你。”
萧怅然一喜,倒是也没有多想,直接爬上了他的背。既然这话是自己说出的,再多加考虑,难道不显得有些欲擒故纵吗?
她被他背着自然也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他的声音悠悠的传来:“你从小可是怎么任性?”
萧怅然微微一怔便道:“小时候有着父皇的宠爱,后来母妃去世了,也就不敢了。”她说的轻描淡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为夫倒是喜欢任性一点的你。”
萧怅然听了却噗次一笑,她倒是没有想到齐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见他久久不再出声,萧怅然感觉有些疲倦了,索性将着头耷拉在了他脖间,沉沉的睡了。
却不知等待着自己的又将是另一个结局,他所有的好在后来她才应该后知后觉吧,这些都不过是一个幌子,他只是想为那个女人报仇。
夜半蝉鸣,忽的听着远处竟传来了阵阵歌声,不知是哪个情郎轻唱着一支情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唱着那悠悠情思,许是想要某个姑娘听见吧……
后来的几日他便没有再来,却又总是叫着姜链前来送些东西,他似乎很忙,但转念一想,他是一国的君主又怎么会不忙呢?
可这些日子她总是梦魇,梦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些时候是父皇,有些时候见到了母妃,就是梦到的东西再过奇怪,却都离不开燕国二字。
再次醒来是在这一个温暖的清晨,熹微的阳光透过轩窗,照在她的面庞上,碧澜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洗漱。过了这么久,平坦的小腹也微微凸起了,看的出那里孕育着一个生命。
屋外,温暖,燕归,百花齐放,百鸟争鸣。树上绯红的桃花灿然开着,突然想要出去走走,算算时日也应该是酿桃花酒的日子了,让对着一旁的碧澜轻轻说道:“你说这宫里现在应该正在采摘着桃花吧。”
碧澜先是一愣,又突然会意,明白了她所指的宫是什么地方。燕宫每年都有个习俗,便是在春天酿桃花酒,燕国虽不及其他国家强盛,却在酿酒方面那是一绝,许多国家慕名而来,却怎么也学不会,可想想应该是外部的缘故吧,不然为什么每年燕国的桃花都要比其他地方开的艳丽呢?
萧怅然想来也觉得是无事,便带着几个宫女去采,和煦的春风吹起了她染了些许泥土的裙裾,树上稀稀拉拉的桃花被吹下,她又只好命人去捡。却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了一阵阵脚步声,听得出人应该不少,萧怅然很是奇怪,便被扶着走了出去,谨颜宫在这时突然被一群人围住了。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脑海之中冒出的念头让她想都不敢想,嘴里却像是喃喃自语,“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当真是应了太后的那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萧怅然勃然大怒,“你们做什么!”萧怅然直起身来,欲要走出去。可当她正要走出门时一个侍卫将她拦住了。
“晴妃娘娘,这是太后的旨意。”一位侍卫恭敬的说道。
“难道你们想要将本宫关在这里一辈子吗?!你们可知本宫肚子里怀的是谁?”萧怅然冷笑道。
那人脸色微,“晴妃娘娘息怒,这是太后的旨意,娘娘也体谅体谅咱们,太后的旨意我们不敢违背。”
“本宫要见太后,你们看着办吧。”说着突然将发际上的发簪突然扯下来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晴妃娘娘!您别冲动,小的们这就去。”那位侍卫,有些震惊,转身,立刻跑了出去。
太后来时,她仍然是保持着那个动作,“晴妃,你可别忘了哀家曾给你说过什么,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切莫伤了腹中的胎儿。”太后急忙走到了萧怅然的面前,满脸怒色。
“太后娘娘带臣妾去清静观,怕只是这计划的一部分吧。真是没想到啊。”萧怅然冷笑着看着太后。
“皇上可是要灭我燕国吧。”萧怅然却像是意料到了般的平静,“他当真是做了,我本以为他还会缓一缓,可也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的快,原来他这些日子都不见他的踪影,是早就计划了好的。”过了一会儿,萧怅然突然冷笑道。
太后也是一惊,她当然不知道萧怅然是怎样猜中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皇帝决意灭燕,况且你已经知道了,你只怕也是抵挡不住。晴妃如此聪慧,想来就不必哀家多说了。”
萧怅然轻轻一笑,笑的释然,“太后,臣妾怎能不急不气,那是臣妾的家,臣妾长大的地方。纵使它有千般万般的不好,可它始终是臣妾的家啊!”
“人世命运,不会因为你一句话而改变。”太后轻声安慰着她。
“臣妾自知人生在世沧海一粟,可臣妾连自己的国,自己的家都保护不了,还能保护谁?”萧怅然冷笑道。
“晴妃,哀家知你心中的苦,只是你也要为腹中的胎儿着想啊!”
“原来在太后的眼里,臣妾也不过就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不是吗?”萧怅然的声音有些颤抖。又继续说道:“呵……”萧怅然手中的发张滑落了下來,踉跄的跌坐在地上,手里装着桃花的框子落的下去,桃花散落的一地,突然起风了,花朵被吹到了空中,再也抓不回来了……
后来做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觉得眼角有些干涩,一切像是一场精心布好的局,觉得自己像个戏子一般跳入进去,然后万劫不复。
为何自己早以知道燕国会灭亡,只是为何心还是隐隐作痛,燕国的腐败是所有诸侯国众所周知的,灭了也是迟早的事,现在灭了也不足为过,只是为何是他,难道他早就对燕国虎视眈眈?那为何还要答应和亲?
她不知这世间到底有多少真,有多少假,或许眼前的都不是真,亦或都不是假的,可谁清楚呢?
原来在他的心里他一直便认为落欢便是她萧怅然害死的罢。
齐睿回来时已是立夏之际,暻国大败燕国,燕皇萧圣投降,齐睿并册封萧柒为了柒妃,这是历朝从未有过以妃子姓氏命名的,可见齐睿对她的宠爱,民间相传,晴妃不过是柒妃的替身而已。
碧澜怕萧怅然不甘安慰道:“娘娘您可莫气。”
“他如此又如何?替身又如何?本宫与他本就无情,就算是替身又与本宫何干?况且这一切本就是她在报复本宫罢了。”萧怅然一身素白衣裙,披散着齐腰的青丝,侧躺在贵妃榻上,毫无修饰的脸颊有些苍白,声音略有些沙哑,却似乎若无其事。
碧澜有些惊讶:“娘娘……”她不知萧怅然竟可做到如此大度,却又不明她后半句话到底是何意思。
“碧澜你出去吧,本宫想静一静。”萧怅然向碧澜拿挥了挥手。
碧澜略有些犹豫:“可是……”
“你真的以为本宫会想不开吗?呵呵。”萧怅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继续道:“本宫现在不是一个人了,现在我还有他,就算我死,也会要他好好的出生。他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能放弃。碧阑,你下去吧。”说着,嘴角微微勾起,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色彩。
“是,娘娘好生歇息,碧澜告退。”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待碧澜出去了,萧怅然的眼里泛起了泪花,她狼狈的趴在桌上,喃喃道:“齐睿……我该拿你如何办,我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只是没想到你如此的狠心,你说得对,帝王之人,不可错失良机,否则,便会万劫不复,齐睿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赌下去……落欢,我该如何是好?”
许久之后,屋外的碧澜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唤自己“碧澜。”萧怅然擦拭掉脸颊上的泪痕。
“娘娘,娘娘。”便听到了脚步声,门外的碧澜闻声跑了进去。
只见萧怅然突然坐起,缓缓走到了梳妆台旁:“给本宫挑见艳色的衣裳。”
碧澜有些迟疑,不解的问道:“可是娘娘,燕国刚灭穿太过于鲜艳的东西会不会。。。”
萧怅然嘴角微微勾起,冷笑道:“会不会什么?她萧柒可以在亡国之后大婚,本宫为何穿上些鲜艳的衣裳便是对此不敬了?”
碧澜竟发现自己无言以对,连忙应声,挑了一件淡粉色的宫衣,怕她着凉便心细的为她找了一件淡色的狐衾,再加上几只金钗子,和几只玉器,将她齐腰的青丝高盘起来,为她涂上了些许腮红,为她抹上了红唇,将自己的手艺,发挥得淋漓尽致。
梳理好这一切:“娘娘好了。”
“碧澜你的技术又长进了些,不如本宫走出去炫耀炫耀如何。”
碧澜见他如此对我有些惊讶:“娘娘本就天生丽质,可真让人嫉妒得眼红。”她陪了萧怅然这么些年,早如亲人般,她自然是不希望萧怅然受到什么伤害。
“走吧,与本宫出去转悠转悠。”说罢,便缓缓起身,抚摸着自己微凸的小腹,嘴角不禁微微勾起,就算是春日里满园桃花都似在她笑下失了彩。
宫女为她推开了门,没有高墙的围困,春日的暖阳斜射在了她的脸旁,暖暖的。
只听一阵柔和的声音响起:“这不是姐姐吗?”却见萧柒紧挽住了齐睿的手臂,笑得如此甜蜜,萧怅然不知为何,这一幕竟刺痛了她的眼睛。
萧怅然却像是无视一般,服了服身子,向齐睿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皇上。”
齐睿一笑:“晴妃现在身子特殊,怎么不好好待在谨颜宫中。”
萧怅然轻笑:“多谢皇上关心,臣妾不过觉得谨颜宫有些烦闷,御医说臣妾也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对胎儿有所好处。”
齐睿嘴角一勾:“晴妃那可要小心,朕就不再打扰你们姐妹俩叙旧了。”说罢,将萧柒的手缓缓退开,向着萧怅然的方向走去,与她擦身而过,看到现在的他为何自己有些不甘,为何自己如此,她却为何还是如此自然,难道这他所做的一切都难道都只是些无用功?
待齐睿走后,萧柒却也仍是温柔可人的模样:“姐姐这怀有身孕,可是妹妹刚过门,却忘了来探望姐姐,还请姐姐恕罪。”她路过谨颜宫的本意便是来以胜者的态度,来高挂自己胜利,既然碰上了,这种机会自然也不会错过。
萧怅然见她如此自然也不会翻脸,只是像若无其事般:“你我本是姐妹,本宫怎么又会因这等事情,而有恕罪于你呢?况且妹妹现在是宠妃,本宫又怎敢呢?”
萧柒仍是娇媚,那双精巧玲珑的脸庞,却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姐姐说笑了,妹妹怎敢在姐姐之上呢?”可那双妩媚的眸子却露出丝丝的得意。
萧怅然妩媚一笑,就连骄阳也遮不住她的绝世容颜:“妹妹现在不就正在如此吗?本宫就不再打扰妹妹了,先走一步。”她已不想再与她争执什么,若萧柒喜欢把那个男人让她就是,她又凭何与她争抢一个自己本就不爱的男人,便要离去。
身后的萧柒有些不甘:“那姐姐可要好生歇息了,小心碰着了。”
萧怅然扭过头去,却不以为然,妩媚一笑,清亮的眸子中却带有一丝警告:“接妹妹吉言,本宫定是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