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仲云在机场接上宋明月已是傍晚时分。
“去酒店还是公司？”谭仲云问。
宋明月看了一眼时间。
“想Alex了，去你家。”
“那今晚就住家里吧。”
“我不喜欢你那个社区，也不知道你怎么就那么喜欢住那儿。”
“离Alex的学校近。”
“Alex可以转到新校区。”
“他的朋友都住在附近。”
“我看就是你不想搬走，拿Alex当借口，听说他妈妈不愿回来也是因为不喜欢那个小区，十几年的老旧社区了，这次她回来你们重新选个新建的……”
“妈，我家安在哪儿我说了算，你想住哪儿也是你说了算，互不干涉行吗？”
“……哼，翅膀硬了，这么跟我说话。”
“你今晚不想住，等Alex睡了我去送你。”
“嗯，就这么办吧。周五你和Alex妈妈跟我一起去学校，别忘了。”
“嗯。”
“她什么时候到？”
“明天。”
“我在学校给她安排了个执行秘书的职位，让她安顿下来别再到处乱跑了，总不能让Alex跟着保姆长大吧，我就这一个孙子。”
“你跟她说。”
“你就不能跟她说吗？她不是你老婆吗？”
“她是怎么成我老婆的？又不是我乐意的。”
“这话你敢当着你儿子的面说吗？不想要她，怎么不离婚？”
“Alex不能没有她。”
“你要不然就干脆点，反正她也抢不走抚养权，要么就明面上说得过去，跟两个陌生人似的像什么样子？我当初那么做是为了不让Alex一出生就背上私生子的名声，我不是为了你们父子俩吗？我是为了她吗？”
“最好是这样。”
“……儿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谭仲云脸色难看，压抑着内心的火气，宋明月也极为不悦，母子俩再没说话。
车拐进小区时，林大志打来电话，“有点儿进展，你是想电话里听我说，还是过来请我喝一杯。”
“你在哪儿？”
“老地方。”
“我过去。”
谭仲云把车停在家门口，下车为宋明月开了车门。
“我有事出去一趟，乔泽在呢，晚上我让他送你回酒店，不用等我回来。”
宋明月冷脸不理他，甩手进了屋。
谭仲云一路加速，把车开得飞快，没多久就到了他和林大志经常喝酒的酒吧，林大志一个人已经喝上了。
“查到什么了？”
林大志慢悠悠地给他倒了一杯酒，“新口味，尝尝？”
谭仲云把杯子一推，“你快说吧。”
“西山殡仪馆，有曾悦身份证号的登记记录。”
“什么意思……”
“别急！不是她，是她妈，今年年初去世了，她就是在那之后没多久住进你家的。”
“去世了……”
心脏仿佛被重拳击中，这条人命他终究是欠她了。
谭仲云清楚地记得，乔澜把他灌醉的那一晚说过，姚凯悦退学是因为她妈自杀未遂成了植物人。这七年她隐姓埋名照顾一个植物人，直到今年年初，在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女后，才走进了他的家门，而她之所以能进这个门，是基于那么不堪的简历，又是因此屈辱地离开，她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那她呢？线索又断了？”
“上个月，她又在西山殡仪馆出现过一次，这次是帮人寄存遗体，据说是因为死者亲人在国外没法回来才委托她办的。”
“电话留了吗……不会……”
“对，就是她那个已注销的号码，不过那我也打了一遍，以防出现变数。”
谭仲云期待地看着他。
林大志摇头，“没有奇迹，不过死者倒是一个突破口……这人年龄挺大了，生病去世的，叫……吴秋媛，可以从这儿下手查一查……”
谭仲云凝眉，“叫什么？”
“吴秋媛。”
“年龄多大？”
“六七十岁……六十八。”
谭仲云不容分说拿出手机打给乔泽。
“喂，姐夫，我把阿姨安全送到酒店了，我刚出来，你放心吧。”
“嗯，辛苦了，你上次说吴秋媛的家人联系不上，后续呢？”
“我问了商学院那边，她班主任说吴秋媛本人的意愿，不办任何送别仪式，现在遗体都没火化呢，寄存在殡仪馆，因为主事儿的家属在国外回不来，后来商学院那边就不了了之了。”
“主事儿的家属不在，那是谁办的遗体寄存的事？”
“说是她侄女，就是吴秋媛唯一的紧急联系人，不办告别仪式的消息也是她传达给学院的。”
“侄女都到殡仪馆了，你怎么说你联系不到家人，商学院怎么就能联系上？”
“吴秋媛就留了那一个紧急电话，还是国外的号，人回国后就换号码了呗，是她主动通知的商学院那边。”
“吴秋媛是我们的资深会员，你都打听到这份儿上了，还不把她唯一紧急联系人的电话搞到手，代表会所亲自打个电话慰问一下，还在等着商学院给你送消息？这要是徐菲早就搞定了，今天这事我要是不问你，你是不是就这么草草收尾了？”
“我……我不是觉得反正也不办告别仪式了……”
“这和办不办仪式有关系吗？她的会员期限到什么时候？”
“明年九月。”
“还有一年多，二十几万的会员费，你也不打算给家属一个交待吗？”
“好好好，我问，问到了我就以俱乐部的名义打慰问电话行了吧。”
“你现在就问！”
谭仲云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没脑子。”
“乔泽吗？小心孩子长大了恨你，你又不是他老子。”
“他也得等得到那时候。”
“话说这吴秋媛，真是你们那位吗？”
“差不多的时间，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年龄，你说呢？是我们的资深会员，也是我商学院的同级同学。”
“这什么情况？姚凯悦她知道吗，她可是一直就在你身边晃悠啊。”
“乔泽说，吴秋媛的后事是吴秋媛的侄女办的，殡仪馆的登记记录怎么会是曾悦？你是不是搞错了？”
“……有没有可能，曾悦就是吴秋媛的侄女？”
“没可能，看乔泽能不能找到吴秋媛的侄女吧，到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想到乔泽现在就在回去的路上，谭仲云更无心喝酒了，去洗手间的路上顺便结了账。
“我妈在呢，我得早点回去，你一个人别喝太多。”
“哎，不带这样的，我还没开始呢。”
“账我结了，想多喝就自己买单吧。”
“……你还真走……你这贱人。”
谭仲云又是一路飙车，到家时，乔泽的车还没回来。他不想进屋，从车里拿出一包烟站在院子里。因为很久不抽，第一口就呛得狂咳，样子有点狼狈。第一根抽完乔泽还没回来，他又抽出一根，却迟迟没有点燃。
他在墨尔本上学时和一帮公子哥偶尔抽烟摆谱，直到吻了姚凯悦之后，他们不但没有进展，她反而对他冷淡了，他忍不住追问缘由，她说因为他的吻有烟味儿，她不喜欢。他竟然就把烟戒了，只不过后来他并没有等到期待中的亲密接触，她就一声不吭地跑了。
他要是知道那完全是姚凯悦随口胡诌，不得气死，毕竟那时候的他很喜欢摆谱。
谭仲云把手里的烟对折扔进了垃圾桶，正要进去时，院子外车灯的光亮晃了他的眼睛，他听见乔泽下车的声音。
“哎呦，吓我一跳，姐夫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我也刚到，你问了吗？”
“问了，恨不得辗转了八百个人才问到，不过，吴秋媛的侄女没接，我明天再打。”
“把号码发我，你不用打了，我打。”
“啊？这种小事还是我来吧，你打不好吧。”
“就照我说的办，发给我。”
“哦。”
谭仲云瞥了一眼乔泽发过来的微信，一串号码后面是名字，吴千雅。
“你进去吧，早点休息。”
“对了，明天是你去接我姐还是我去？”
谭仲云不假思索就要脱口而出你接，但乔泽期待的眼神让他改变了主意，“我去吧。”
“好嘞，那姐夫你也早点回屋休息。”
乔泽雀跃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