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饭过后,谭仲云把Alex交给乔泽和卢老师就进了书房,关好门,把曾悦的简历发给朋友林大志。
林大志是律师,曾经帮他找过姚凯悦。
他还没来得及给林大志说明具体情况,那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吱一声。”
“刚回来没几天,积压的事太多,没时间找你,刚给你发的东西看到了吗?”
“看到了,这不是姚凯悦吗?我没认错吧?”
“没认错,你还记得她。”
“我天,能记不住吗,前前后后找了一年吧……那这曾悦是……哎不会是……改名了?所以咱们才找不到?”
“嗯,应该是,你再帮我用曾悦的名字找一下。她几周前还在我附近出现过,应该没走多远,就是手机号和微信都注销了。你先从简历上的那家派遣公司开始着手,还有,这件事千万别让乔澜家的人知道……”
“打住,谭仲云!”
林大志打断他。
“Alex都七岁了,你不会还惦记着,和七年前的真爱重修旧好呢吧?以前我帮你找,那是因为你刚失恋,你被她摆了一道,你那个熊样儿我看着可怜。现在呢,你还找她干什么玩意儿?名字都改了,那不明摆着不让你找到吗。她现在还闹哪样?手机微信都注销了?她怎么就爱干这事儿啊,我天。”
“你怎么这么啰嗦?没本事找就直说,我找别人帮忙,我又不是没人。她改名字……她那样的人,她可能为了我,把名字改了吗?你也太小瞧她了,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她的计划里根本没我。”
“你那是活该,谁让你骗她你家是穷鬼,你要是早早把身价亮出来,她说不定还会看在钱的份儿上,把你当回事儿……扯远了,你既然知道她这样,为什么还找她?凡是搞过对象的,有几个没被甩过的,面子有那么重要吗……”
“不是为了面子,也不是为了重修旧好,我欠她一笔大的,我必须得找到她。”
“你欠她?欠她多少钱?”
“欠她一条人命。”
“啊?怎么回事……你……把她搞流产了?早你怎么没说?”
“不懂别瞎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先把人找到我再告诉你……你不想找是吧?那算了,我挂了……”
“哎哎哎,我找,不就是找一人吗。现在名字都对上了,那还不好找?”
“派遣公司那边肯定有线索,你想办法吧。有进展我就请你喝酒,没进展别来烦我,忙着呢。”
谭仲云挂了电话,立刻给墨尔本大学教务办公室写了一封邮件,询问教育系那年的本科毕业生中,是否有曾悦这个人。
林大志则在第二天就联系了那家派遣曾悦的家政公司。
公司的人对曾悦的印象很深刻,因为她的英语在众多海归本硕中出类拔萃,不仅有多年一对一教学经验,还是为数不多的愿意住家的老师,刚一来就通过试讲成功上户。
只可惜他们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辞职。他们后来又给她找了其他客户,但她都婉言谢绝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林大志利用职务之便,顺藤摸瓜,找到了她租房的那家房产中介,但所有的线索也断在了房产中介。之后他再也查不到曾悦的任何一点痕迹。
两天后他没提前打招呼就去了宁安俱乐部,直奔谭仲云的办公室,门都没敲就直接闯了进去。
宋明月正在对谭仲云训话,气氛有点紧张,气压有点低。
林大志就在这节骨眼上闯了进来,听到宋明月的话“没什么好说的,她要是再这样对Alex不管不顾,你赶紧准备离婚”。
“唉呦嘿,宋女士在呢,我是不是打扰……”
林大志一看谭仲云给他使眼色,本来打算退出去的脚又转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宋明月身边。
“我是不是好几个月没见着您了,咱们宋女士又年轻了不老少呢?怎么样,香港那边住得还习惯吗?”
“住挺好的。大志,你怎么进来连门都不敲呢?这是我在,要是有重要的客人和仲云在这儿谈事,突然闯进来个人,也太不像话了。以后注意点儿,又不是小孩儿了。”
“好,宋女士,我记住了。”
“你俩说话吧,我出去了。”
走到门口又对谭仲云说,“晚饭我带Alex出去吃,晚点儿送他回去。”
“哦。”
宋明月关门出去。俩人都长舒一口气。
“又救了你一命,请我喝酒吧。”
“人找到了吗?”
“哪儿那么容易。”
“你不说名字对上了好找吗?没进展喝什么酒,出去!我还一堆事呢。”
“姚凯悦,以前怎么说都算得上是富家大小姐吧,住顺义别墅的,市区还有两套大平层。现在呢,都沦落到住地下室了你知道吗?”
谭仲云脸色立刻沉下来,“你不说没找到人吗?”
“房产中介说,她上午签的租房合同,搬了进去,晚上就退租了。租的这附近一个老破小区的地下室。那小区我打听了,老鼠成灾,尤其地下室,是重灾区……”
“退租之后呢,去哪儿了?现在在哪儿?”
林大志把这几天的进展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番。
“接着找,只要她还在这个城市,就得工作、吃饭、住宿,总要用到身份证的。”
“难,她得有行动才能留下痕迹,痕迹太小都不行。但是普通人哪有那么大动静。除非她违法犯罪,我还能好办一点儿。”
犯罪两个字触动了谭仲云的某根神经,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对了,我还一直纳闷,她不是墨大肄业吗?啥时候又跑回去读了个教育学,那时候你不是还没回国吗?你就没在墨尔本看见过她?不太可能啊。”
谭仲云摇头,不想提这一茬。
“走吧,去喝酒。”
那晚谭仲云心情很不好,比贪酒的林大志喝得还多。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卧室床尾的地毯上,林大志倒是睡在他床上。他完全记不起来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林大志怎么也跟来了。
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起身倒了一杯冰水喝。一想起林大志说姚凯悦租的地下室老鼠成灾,胸口就像堵了一块儿石头,彻底清醒了。
他去开了电脑,打开邮箱,有一封墨尔本大学教务部的邮件,说那年的教育系毕业生中没有曾悦这个人。意外的是,邮件里提到一个月前,有一位女士也向他们查证过同一个人。
从派遣公司那边的派遣时间来看,谭仲云猜测这位女士很有可能就是乔澜。因为一个月前,正是曾悦在他们家工作了三周后辞职的那段时间。乔澜查证之后,无论出于姚凯悦的身份还是学历,都不会容忍她继续留在家里给Alex当老师,于是赶走了她。
到底是什么促使姚凯悦不惜冒险去伪造学历?他今天似乎明白了。
在这个一线城市,没有家庭依托,没有人脉资源,只能靠自己,但自己又没有学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能做低端工作,只能赚很少的钱,只能租得起地下室。而她可能连地下室都租不起,因为只租了一个月。乔泽不是说,她还在大兴机场的免费休息区住过吗。
可她是那种能力只配高中文凭的人吗?天灾人祸降临到她身上,靠势单力薄的自己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她能甘心吗?
他想起曾经问过她,为什么选计算机专业。她说计算机是离黑客技术最近的专业,她觉得这个技能很酷,精通这一行的女生很少,她想学。
她是一个目标型的人,连送外卖都是,定好了一年要赚到的钱数,只管风雨无阻地去接单,别的什么都不能影响她赚钱。
她骨子里从来就不是一个乖女孩,从她把他摁在公寓的玄关强吻他,他就知道,她的胆子大得很。要不是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耽误了她,她不一定做出什么大事来呢。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看到她做不该做的事,自毁前途。
他着急,急得真想立刻出现在她面前把她骂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