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侯的沉默不语似乎默认了一切。
钟离玉心下生疑。
汝阳侯这么容易就认罪了,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正当钟离玉思索之际,皇帝再次开口:“汝阳侯,此事证据确凿,你可还有话说?”
汝阳侯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一丝决然:“陛下,臣无话可说,臣确有约束不严之罪,但京城中发生的一切臣都不知情,还请陛下明鉴,倘若陛下不信,臣愿将全部家产充公,自请废为庶人,前往北境效力。”
“侯爷!”
汝阳侯此话一出,在场的不少淮西党羽纷纷色变。
不等皇帝开口,地上黑压压地跪了一群人。
“陛下三思啊!汝阳侯乃我大燕重臣,岂可因为此等小事就废除爵位?”
“是啊陛下,侯爷方才大败西夏,哪有不赏反罚的!不过就是一些小事罢了,犯罪的是那陆随远,与侯爷何干!”
……
钟离玉微微收敛神色。
望着地上那一道道对自己充满敌意的目光,钟离玉总算是明白了汝阳侯方才认罪这般快的道理。
这老狐狸想以退为进,还真是老谋深算。
可钟离玉却不会这样轻轻的放过他。
如今她公开的只是汝阳侯在京城的事情,北境查到的东西,她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陛下!”
“好了!”
见钟离玉还要开口,太后适时的打断了她的陈情。
钟离玉捏紧了袖子中的另一个册子,刚打算开口,却被太后用眼神制止住了。
她深深看了钟离玉一眼,那眼神有警告,有阻止,还带着一点微妙的感慨。
钟离玉可以对汝阳侯府无情,却不能完全不顾及太后。
也就是失神的片刻,她开口的契机便被太后抢了过去。
“玉儿查到的这些消息,确实有用。”
太后见钟离玉神色不对,便知她手中还有别的证据。
而皇帝的态度,显然是知情的。
他在威胁自己。
太后自嘲般笑笑,不由得感慨起自己这个儿子成长迅速。
今日绝对不能继续逼迫皇帝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装作不经意似的端起茶杯。
“今日,是哀家莽撞了。既然汝阳侯要处理家宅之事,那这领军之事便罢了吧。”
“母后英明。”
皇帝脸色也在一瞬间缓和了下来。
而汝阳侯听到太后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争取,有些意外。
汝阳侯神色一凛。
“太后!”
她深深看了汝阳侯一眼,道:“汝阳侯,既然侯府经营不善,皇帝赐你黄金万两是正合适的。你便用这金银,料理好你家中之事吧。”
汝阳侯攥紧了拳头,沉默了片刻后俯身谢恩。
“多谢陛下,太后恩赏。臣领旨。”
皇帝似乎也没有要继续听钟离玉陈情的意思。
他胳膊一挥舞,台下的宴乐再起。
钟离玉还欲再说,却被很快被太监拉到一旁的小桌子边,用酒杯堵住了她的嘴。
“姑娘,没见皇上和太后其乐融融吗?”
太监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今日的事情已然了结,姑娘若是还要执着,那就要惹得陛下和太后不快了。”
宴席上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欢乐,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钟离玉的目光沉了又沉。
好,很好。
太后为了淮西旧族,牺牲自己去联姻。
皇帝为了平衡朝局,拿自己当枪使去对付汝阳侯府。
汝阳侯拿她全家人的血去争权夺利。
这大燕从上到下竟然都是一丘之貉,彻底烂透了。
钟离玉从未感觉到过如此的失望。
她不过是想要一个公平,却永远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父兄为了大燕牺牲,母亲因病亡故,而她的好姐妹,却在她重病缠身时利用自己的婚事巩固实力。
为了母亲,她委曲求全嫁了。
可得到的却是汝阳侯府满门的羞辱和算计。
为了体面,她替皇帝查案,出生入死险些连命都没了。
好不容易带着皇帝要的结果回京,却连为自己父兄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对,还有和离……
钟离玉嗤笑了一声。
现在还有谁记得,她曾苦苦哀求过一份和离圣旨?
罢了。
钟离玉捏紧了酒杯,抬头将其一饮而尽。
这不怪别人,只怪自己太过狭隘。
一直以来都想着要体面的去解决此事,却忘记了,在上位者眼中,她永远都不过是一颗棋子。
下棋的人如何能心疼棋子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