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侯的书房不似寻常武将,房内陈设低调却不简洁,乍一眼看去华丽庄严,格外能体现出祖辈阴葑的厚重。
钟离玉进门时,汝阳侯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今日的案卷。
见人进来,他不慌不忙地放下书卷,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你来了?”
“晚辈见过侯爷。”
钟离玉声音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
汝阳侯眉头微皱,垂眸沉默了片刻。
“下人来报,说你有要事求见,有何要事?”
钟离玉淡然一笑,抬头和他对视。
“我为何找侯爷,侯爷难道没数吗?”
汝阳侯的眼神微变,紧盯着钟离玉的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爷今日特意屏退了左右,难道不是已经料到了,我要和您说什么吗?”
钟离玉低头微微一笑,随后缓步向前,径自走到了一侧的座位上,坦然地坐了下来。
汝阳侯神色微动。
钟离玉这“无礼”的举动并没有激怒汝阳侯。
相反,他还淡淡地笑了笑。
“这些时日,你闹得我汝阳侯府家宅不宁,好不容易消停几日,你又找上了本侯。钟离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汝阳侯语气平和,言辞恳切。
不知内情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只会当他是个宽和大度,循循善诱的长辈。
可便是这位天下皆认的“贤侯”,策划了洪崖坡的乱局,谋害了自己全家的性命。
钟离玉目光幽深地盯着他。
“侯爷的心态还真非常人能比。”
汝阳侯神色微动。
钟离玉冷笑了一声。
“当日杀我的是你,如今见我没死,竟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说话。侯爷,旁人不知你我之间有血海深仇,难道你我还要继续装作浑然不知吗?”
“赤蠡死于敌军之手,与我何干?”
汝阳侯应答地面不改色。
钟离玉低头笑笑。
“看来侯爷是笃定我没有证据,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咽下这口气了?”
“此事陛下已有圣裁。”
汝阳侯神色坦然,仿佛钟离玉道破的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当日你向陛下告发侯府的秘事,陛下可曾回应你?”
钟离玉目光一沉。
汝阳侯那沉稳笃定的语气,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的一切努力似乎都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见钟离玉不语,汝阳侯笑了。
“年轻人做事不能太冲动,有时候,也该好好想想其中缘由。”
汝阳侯抬头,不紧不慢道:“你父兄用性命为你这个孤女争来了一世的荣华富贵,你若是聪明,就该好好守着这一切。如今的你,身系侯府与钟离属下三十万大军的存亡,只有你好好活着,这些东西才能握在手里。”
钟离玉目光收紧。
“侯爷是在威胁我吗?”汝阳侯低头将桌面上的一个小小暗器捏在了手里。
“我为何要威胁你?”
“您想杀我,或者说,您想让钟离氏所有又可能与你争夺兵权之人都无竞争之力。”
汝阳侯抬头,略带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钟离玉笑笑。
“我说错了吗?”
汝阳侯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得冷哼了一声。
“赤蠡已死,你父兄也已经不在了。照你的说法,本侯现在该是春风得意,至少已经军权在握。”
钟离玉的目光微微收紧。
“可如今,本侯因你的检举困守京城。陛下说是犒赏三军,可半月已过,却迟迟没有明旨封赏。最终得益的人,既不是本侯,也不是你,更不是太后。”
钟离玉心中一颤。
“什么意思?”
汝阳侯冷笑。
“你是个聪明人,难道到现在还觉得,洪崖坡之事是本侯所谋,这一切都是本侯要谋害你钟离氏吗?”
钟离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汝阳侯的话顿时让她浑身冰凉。
“你钟离玉是太后重视的贵女,是淮西旧将与新朝学子两派融合的代表。”
汝阳侯一字一顿,目光紧紧锁定在钟离玉身上:“无论钟离将军是否活着,北境三十万大军都将与我汝阳侯府一体同心。试问,我为何要闹这一出,杀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