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寒潇见到呼延吉的时候,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
在他印象里,此人虽样貌不佳,却也不至于苍老至此。
若非开口时熟悉的嗓音和颚下的胎记,只怕他都要认不出来了。
此人是他刚来到边境时派出去的细作之一。
当年大燕与西夏大战,一口气打下了他们三十六座城池,呼延一族以河为界,境内王族归顺大燕,还将王女送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为王妃。
呼延吉本是呼延氏旁支的庶子。
在那人比牛羊的西夏,旁支的庶子更是民为草芥。
十几年前,呼延氏家族内斗,故意将伤了腿的呼延吉丢在冰天雪地里,害得他被狼群叼走,险些成了狼崽的盘中餐。
却不想呼延吉天生擅口技,更是将家族不外传的御狼术学了个十分。此人其貌不扬,其御狼术却是比当今的家主更厉害。
呼延吉恨毒了呼延氏一族,最厌恶呼延氏重利忘义的作为。
当日大战,段寒潇救了当时身受重伤的呼延吉,呼延吉便答应为段寒潇做内应,投身报答。
他说呼延氏造反,虽觉意外,却也不得不信三分。
“这些年,呼延氏格外温顺,无论是朝贡还是联姻从未有过一次反抗,你说呼延氏造反,可有实证?”
呼延吉目光一凛。
“殿下可还记得,您方才说的两个西夏刺客?”
段寒潇微微蹙眉。
“那两个人,便是呼延单德派出来的。”
段寒潇不解。
“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们要杀的人并不是殿下,只是大燕人而已。”
段寒潇一愣,继而忽然恍然大悟。
呼延吉目光微沉,“呼延单德与大燕王后内外勾结,一方在边境挑衅,一位在内宫缠斗,目的,就是为了瓦解殿下的北境军备,好趁机夺回城池。”
段寒潇脸色愈发阴沉,“好大的胆子!”
呼延吉接着说道:“殿下,呼延氏暗中训练死士,囤积兵器,只等时机一到,便会起兵造反。他们还与周边几个部落达成联盟,企图一举推翻大燕的统治。此番情况危急,属下这才寻了由头离开都城,到边境来找殿下,却没想到……”
呼延吉有些愧疚地看向段寒潇。
“没想到误伤了殿下。”
“我看到狼群的时候就想到了你。”
段寒潇倒是没多在意,“若非要隐藏身份,早便和你坦白了。”
呼延吉冲着段寒潇低头。
“属下伤了殿下,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罢了,你也受罪了。”
段寒潇的目光落在了呼延吉的肩头。
看那焦黑的皮肉,一时间也有些同情呼延吉。
呼延吉神色不明。
“方才与殿下一起的这两位姑娘是……”
白杆营建立时间晚于呼延吉出境,因此,他并没有见过赤蠡,也不曾见过钟离玉。
段寒潇干咳一声没有多言。
只是追问道:“你既是来找我来的,又为何会在白杆营附近驱狼?”
呼延吉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来奇怪,我从都城一路赶来,本要直奔殿下大营,却没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了不少北辽的探子。”
段寒潇神色微动。
“这些人扮作大燕商人,混迹在边境居民当中,神色/鬼祟,我一时好奇,便留在雪狼谷观察了几日。”
呼延吉的话倒是让段寒潇想起,那天他跟踪那群北辽人入谷,故意用北辽语出言试探。
那些探子并没有起疑心,甚至还坦然的和自己对话。
倒是丝毫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
“你观察到了什么?”
呼延吉微微皱眉。
“殿下,西夏与大燕虽有冲突,却并非交恶。呼延一族突然里应外合意图谋反,若无十足的把握,怎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