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且说说,你错在哪里?”
“阁下乃道法高深的前辈,晚辈口出冒昧之语,着实不该。”
“仅有这些么!”
“还望前辈明示。”
“很简单,这天道根本不值得尊敬,你却偏偏对其有莫大的敬意,岂不可笑?实乃迂腐之举!”
“这……”
“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能想清楚这个道理,那老夫一身衣钵传授与你,又有何妨?”
“啊?”
这名为张仙的老者语出惊人。
听得陈阳整个人都是一愣。
对方不是要杀自己么?
怎么又要传授衣钵了?
这着实是出人意料!
不过稍加琢磨,这倒也说得通。
残魂这东西,不可能一直存在。
终究有消散的那一天。
或许是这张仙看自己时日无多,就想让一身道法后继有人?
这也是完全有道理的。
只是……陈阳乃是实打实的天宪司之人。
并从中得到了诸多旁人想象不到的益处。
比如吸取灵气的速度奇快无比,令绝大多数修士望尘莫及。
这也正是陈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晋升,直至化神中期的缘故。
换做旁人,没个最少千年的时间打底,是根本不可能的。
还有,天道更授予了陈阳《破虚之眼》这门顶级心法。
如能全部融会贯通,得到的益处怕是远超启元境所能提供的。
若是真选择继承这老者的衣钵,那岂不是要放弃天宪司的身份。
彻底被天道所抛弃?
至于选择心口不一,表面上答应老者,则必定是全然无效的稚子想法。
对方又怎么可能没有防备与约束手段?
其必定有一百种方法让陈阳彻底彻底入了那种‘以自己为中心,将自己当做上天’的癫狂之道!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陈阳对这张仙的说法,也极不认同!
那是完全出自本心的抵触!
所以陈阳一旦违心接受其道法,后果不堪设想。
不论是被天道惩治灭除,还是道心破碎,都是不能承受的。
“怎么,你不愿意?”
“这等机缘,任谁遇到了,恐怕做梦都会笑醒。对于前辈的高深功法,晚辈自然是十分敬畏。只是,接下来若要与天道背道而驰,着实让人心中没底。”
“吞吞吐吐!潜台词还是不愿意了?”
“前辈既然自比为天,且胜于天道,那想必应是讲理的吧?”
“嗯?你想与老夫讲道理?”
“难道前辈既自比为天,又想不讲道理?”
“放肆!另外你这厮瞻前顾后,好不爽利!——不过既然你敢口出此言,那老夫就且听听你的道理!”
听到陈阳这么说,那张仙眼底立刻升起一股怒意。
整个人也变得极为不耐烦起来。
奈何,却也无法当场发作。
便索性示意陈阳继续讲下去。
“其实晚辈也没什么想讲的,只是很疑惑,前辈因何一定要摒弃天道?”
“废话!正所谓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等天道,老夫敬它作甚?”
“原来如此,前辈的这个说法,倒也有许多人认同。只是,晚辈却不这样认为。”
“为何?”
“很简单,前辈只以刍狗喻苍生,难道却未见春雷催新芽,海潮孕明珠?若天道当真漠视众生,何以星斗列阵启晨昏?何以江河奔涌润八方?正所谓盲者执炬而讥日月无光,岂不是……”
“什么?”
“岂不可笑?”
说到这里,陈阳不禁吞了口口水。
同时亦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只是,该讲的还是要讲。
毕竟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自己都实在无法去接受对方的衣钵。
“当初老夫刚刚进阶启元时,就已无人敢与老夫这般讲话!是应该说你勇气可嘉,还是不知死活?”
“不论如何,晚辈那是句话,既然前辈自比为天,又高于天道,总归是能讲道理的吧!”
“想凭这句话拿捏老夫?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不过,倒是着实有太多年没人敢与老夫这么说话了——继续说下去,老夫好奇你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雷霆焚山终育沃土,朔风摧木方见劲松——所谓天地不仁,在晚辈看来却实乃大仁!所谓刍狗之喻…………着实令人难以苟同!”
“很好,还有什么,都说出来?”
“日月未尝私照一物,雨露不曾偏润寸土,若以人间浅薄爱憎揣度大道,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犹如稚子观棋罢了!”
“呵哈哈哈哈哈…………”
陈阳这句话刚刚说话,这张仙便不可抑制的纵声狂笑起来。
一时间,大殿震颤,巨山摇动。
那股强大的外放气息,仿佛浩劫来临时的风暴一般。
令此刻的陈阳愈发心惊肉跳起来。
只是,当下除了据理力争,实在是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既然对方自诩为天,总不至于连道理都不讲?
既然此人允许陈阳说话,那自然应该说个痛快,说个通透!
这看似很危险,但却是唯一的破局之道。
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张仙爱惜羽毛。
真的能以圣人的标准要求他自己。
然而……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却完全超出了陈阳的预料!
“你这小东西,是不是在想着,横竖都可能是个死,不如全力一搏?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前辈的意思是?”
“若要再等一合适之人进入这方破碎空间,还不知要何年何月。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有了。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可放你离去!”
“前辈,这……!”
“你说的那些大道理,老夫又何尝不明白?只可惜,明白是一回事,认同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老夫的衣钵,你还是要接受!”
“可是……”
“现在想不通,没关系,那就慢慢想。老夫这里虽是时日无多,但暂时应该还能等得起。十年想不通,你就在这里的呆上十年,百年想不通,那就呆上百年。或是千年,万年,直到你想通!”
那张仙说着,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同时整尊雕像一阵震颤,面容立刻又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
就此,陷入了静默之中。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