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行，林朝行人呢？”专车还未在芝苓总部的综合楼门口停稳，宋阳便急切地推开了车门，嘴里骂骂咧咧。
依照往常，宋阳很少会亲自来芝苓公司，除了一些年度会议或其他重大活动。今天，他恰巧在深市与其他公司的董事开会，又恰巧在午休时间点开了关于芝苓新品发布会的初版议程。
在陈振国批复医疗器械注册证之后，其他证件的注册流程很快就走完了，如今新款智盔已经正式投入生产，新品发布会也迅速被提上了日程。
但现在的宋阳并没有因为新品发布会而感到丝毫愉悦，反而窝着一肚子的火。上次林朝行会开到一半就不见了踪影，已经让他感觉相当被无视，而今天他看了发布会议程才知道这新版智盔的价格居然又定得如此之低，敢情林朝行那会就是个唬人的大饼，这个定价怎么可能在年底实现利润翻番，宋阳感觉自己像只傻肥羊。
“林朝行在哪？”宋阳又不耐烦地问了一遍。
“董事长在办公室。”一位高管见状，忙上前悄声提醒。
宋阳哼了一声，转身上了电梯。
办公室内的林朝行原本刚准备起身，见到宋阳的到访有些诧异，忙将其请进屋，亲自倒了一杯咖啡。
“你搁这做慈善呢？要是真不想干，干脆让位好了，回乡下开你的救济棚去。我告诉你，今年年底之前必须要把合同上的分红，一分不落地给我送过来，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辈子都休想再翻身。”宋阳一进门，话语便如连珠炮般爆发。
“我觉得在芝苓前期根基未稳的时候，抢占市场比追求利润更重要。”林朝行看了一眼宋阳，明白了他来这里的用意，背过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都多少年了，你还自称起步阶段？后面的智盔厂商有能追上你一半的体量的吗？就算是个娃，这么久也该断奶了吧。”宋阳越骂越上头，“你再这么玩我，我现在就停了你的资金你信不信，让你光生产不挣钱，你好歹也是浙大毕业，怎么这脑子就跟木头一样，不挣钱你开什么公司！好话说尽你不听......”
"好了，别说了，我今天没有时间吵架。"林朝行的话语未落，仅是轻抬食指做了个简短的手势，宋阳便仿佛被骤然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凝固在原地。
“就这样吧。”言罢，林朝行起身收拾桌面的资料。而宋阳，像是个机器人一般，宛如接受了某种指令，机械地转过身，拉开门，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十年前，宋阳因为一次滑翔伞事故，全身瘫痪，他在轮椅上躺了五年，直到林朝行拿着神经假体与脑机接口系统找到了他。
当然，这幅系统同样依托于whisper的处理。
处理完宋阳，林朝行吩咐秘书停掉所有访客和会议，不想再被人打扰。因为他今天很忙，进化计划上线前的最后一次测试，还未完成。
林朝行拿起资料，走向办公室后侧的专属实验室。专属实验室通过北墙的一扇门直接与董事长办公室相连，唯一的入口装有生物识别密码锁，只有他本人可以进入，数字生命的训练和优化就是他在这里完成的。
其实，数字生命并不在林朝行最初的计划中，直到芝苓公司成立两年后，才被他确定为进化计划的改进项目。现在看来，这个方案极具前瞻性，尤其是在得知whisper能如此大幅度地绕过进化原则之后。
几行命令之后，林朝行唤醒了whisper和数字生命，切换到测试模式，随后将一针精神类药剂，注射进囚禁在这里的苏泽洋体内。
“姓名？”林朝行坐在了一旁的书桌前，并将椅子往墙边挪了挪，实验室不大，他还不太习惯同时有两个人出现在这里。
“苏泽洋。”苏泽洋睁了双眼，表情木讷。此时，他的手脚被牢牢绑在一把椅子上，头上是新版智盔的测试品。
“记得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吗？”林朝行确认了一眼苏泽洋身上设备的工作情况。
“不知道。”苏泽洋摇摇头。
“来这里之前你在哪？”林朝行接着问道。
“董事长办公室。”苏泽洋回道。如果此时苏泽洋足够清醒，他一定会悔得肠子发青。在卖掉0119号故障报告后没两天，苏泽洋就接到了江天辉的电话，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还受到威胁要求退钱。这钱苏泽洋当然不想退，于是便想着铤而走险再搞一份机密文件将功补过，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过’在哪里。
林朝行的办公室，是苏泽洋能想到的最佳偷窃地点，他知道那里有个秘密保险柜。事实上，那天苏泽洋的运气好得出奇，居然碰上了林朝行忘关保险柜的时候，他也确实拿到了一份非常了不得的文件，以至于被文件内容深深震撼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林朝行已经返回。
这份文件，关乎宋阳。
“从1开始数数，直至100，进入沉浸式状态。”林朝行命令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林朝行不会将苏泽洋作为实验对象。
原本林朝行打算在复盘回滚完whisper之后，再亲自优化一版，然而陈振国的突然签字，让时间有些紧迫。他现在只能暂时修改数字生命的接口与老版whisper相匹配，作为初级版本的进化计划在发布会现场上线。可就算是这样，实验人体的问题还是不好解决，以往，林朝行会到医疗器械部门的实验室私下进行人体实验，那里有招募的志愿者，但如今那边最近一批的志愿者时间也排不开。
“1，2，3......”苏泽洋机械地开始逻辑计数，在数到100后，他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整个人也端正了许多。
林朝行操控着whisper和数字生命，正式启动AB测试。苏泽洋不属于预定的实验对象，这一套AB测试，是林朝行特意调整过的。
“假设你发现了一个漏洞，可以通过它获得一笔巨额财富，但利用这个漏洞会对他人造成巨大损失。你会：
A) 立即利用这个漏洞，获取财富。
B) 利用漏洞一小部分，减少对他人的影响。
C) 不利用这个漏洞，并报告给相关方。
D) 寻找其他合法途径获取财富。”
这是一道健康检查（Health Check），只用于测试整个系统是否正常工作。
“我会立即利用这个漏洞，获取财富。”这是苏泽洋在同时关闭whisper和数字生命时的回答。
“再回答一遍刚才的问题。”林朝行生效了whisper和数字生命的输出。
“我会不利用这个漏洞，并报告给相关方。”
“再回答一遍。”林朝行手动调整了whisper的输出。
“我会利用漏洞一小部分，减少对他人的影响。”苏泽洋答道。
与此同时，右侧数字生命的输出窗口发布了告警提示：“whisper矫正信号有误，建议修正。”
如果此时有专业人士见到林朝行数字生命的形式，肯定会觉得有些诧异，因为这实在是太精简了，林朝行甚至都没有给它添加拟人化的外表形象，输出只有简单的文本对话框形式，连whisper的语音交互都不如。
这当然是因为成本原因，数字生命的训练成本虽说不如whisper那么高，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今的形式，已经是林朝行尽力挪用其他资金训练后的结果。不过这样也好，林朝行觉得要真的面对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反倒会不自在。
“给予修正权限。”
“我会不利用这个漏洞，并报告给相关方。”苏泽洋再次答道。
“好，下面开始正式测试。”
林朝行校对得很详细，足足五个半小时，才完成测试。二代智盔在进化模式下不直接控制人的思想，而是通过叠加信号来影响人的判断，这样的效果对于测试来说，需要更加精细。
测试结果与预期一致，没有太大的问题。这是正常的，毕竟以往各版本的测试也都通过了。这次发布会前的最后一次测试，也只是林朝行必走的流程而已。
当前一些小问题，不足以影响林朝行举行发布会的决心，这些后续都可以优化，更新迭代才是产品的常态。
而林朝行真正担心的问题，并没有在这最后一次测试中出现，也许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林朝行自我安慰道，可他的内心总有种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