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苓扯下徐向东嘴上的胶带，“我一直在找你，”她冷冷盯着徐向东，“到底是谁在背后帮你？”
郑芝苓与林朝行在下定决心封锁消息的时候，徐向东自然也在他们的处理名单上，提前终止劳务合同，是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令郑芝苓与林朝行没想到的是，徐向东一离开公司，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Whisper的信息网竟然找不到任何相关的痕迹。
不过，徐向东并不知道自己被搜寻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有通天的本领躲过智能搜查。
“你现在坦白，我可以放你走。”郑芝苓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郑芝苓和林朝行一开始以为徐向东和苏泽洋是一伙的，都是江天辉派来的商业间谍，可现在郑芝苓越来越确定徐向东的背后有其他人在操控，而且这个幕后黑手能力强大，能够拿到二代智盔的样品，让人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
徐向东紧紧盯着郑芝苓，还是没有回答。现在的他很紧张，脑海中不自觉浮现的是陈振国被海水浸泡苍白发胀的皮肤，他很懊悔自己居然蠢到去回应陌生人。徐向东不相信郑芝苓会放过自己，可他不明白郑芝苓到底想在自己身上知道什么。
“说，你头上的样品是谁给你的，是谁指使你的？”郑芝苓的耐心逐渐耗尽，语气变得焦躁。
样品？什么样品？徐向东听不明白。可他一抬头，看见面前的桌角竟然放着一把剪纸刀，于是，他决定顺着郑芝苓说话，同时佯装激动、身体趁机往前撞击桌子，“没有人指使我，是我看不惯你们为所欲为、草菅人命。如果非要说指使，那是陆涵雅，是那些被你们无辜害死的人指使我的。”
“无辜？你是陈振国的儿子，你觉得他死得无辜吗？”郑芝苓冷笑一声，并没有看穿徐向东的小九九。
“我没说陈振国的事，就算是陈振国，你们也没有权利杀人，更没有权利控制人心。”徐向东从心底感到一阵厌恶，厌恶郑芝苓这种冷漠的眼神，似乎人命在她眼里，就跟蝼蚁没什么两样。
他的身体又往前撞了一下。
“你还知道什么？”郑芝苓微微皱眉，果然这个背后的人知道的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我知道你们的一切，你们要用新智盔控制人类。”徐向东干脆直言。
剪纸刀终于掉下来了，徐向东往前一扑，将其握在手心。
“那样不好吗？”郑芝苓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更好完美的世界中，不好吗？难道你愿意目睹这世界永陷不公？生而良善者有之，生而邪恶意者亦有之；天赋异禀者有之，资质平平者亦不乏。难道他们就该终生受限于这与生俱来的枷锁？恶，犹如痼疾；贪，亦是沉疴。若智盔能治愈这些病症，使之成为过往，岂非善莫大焉？”
这些年，林朝行的这些话语如同咒语般，在郑芝苓耳畔重复了无数次，所以她背起来毫不费力。尽管听时总嫌弃它冗长枯燥，像是僧侣诵经，但当这些话语从自己口中出来，郑芝苓自己倒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好？好的话你自己怎么不用智盔？不仅你不用，连林朝行自己都不用。”徐向东早就注意到，郑芝苓和林朝行从来都没用过智盔系列产品。
“完美的世界，需要有人运营。”
“完美世界该让陆涵雅失去生命？她该死吗？她就不配幸福地活着吗？”徐向东怒吼，同时飞快地用剪纸刀剪开麻绳。
郑芝苓一双杏眼微眯，紧紧盯着徐向东，“如果你想，我可以让陆涵雅重新出现在你的世界中，只要你把一切都说出来。”
让陆涵雅和自己一起，生活在虚拟的世界中？徐向东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陆涵雅的笑容，仿佛她就站在面前冲他招手。
徐向东在一霎那有些恍惚，连割麻绳的动作都顿了一顿，他清楚郑芝苓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如果你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又有什么区别？”郑芝苓似乎是看穿了徐向东的犹豫，接着笑道。
“有！”徐向东猛地抬头，“就算你捏出来的那个人再像，也不是真的陆涵雅。你要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美梦，却让陆涵雅的尸体就这样烂在深山吗？而且，这一次是陆涵雅，下一次呢？下一次会不会是我妈、我舅舅？被操控的幸福称得上幸福吗？”
“你以为你现在的思想就是自由的吗，所有人的思想都被环境影响，或是教育、或是情绪，思想不可能有绝对的自由。绝对的自由与野兽没有区别。”郑芝苓一边说着，一边收起笑容背过身去。
刚刚是她给徐向东最后的机会，如果徐向东答应，她会放他一条生路的，毕竟他不是那些十恶不赦的人，也不是自己的复仇目标。可是既然徐向东拒绝了这个提议，她不介意再多一条人命。
虽然郑芝苓没有那么在意进化计划，但她不允许有人随意毁掉林朝行的心血，她会把徐向东交给林朝行，在芝苓的实验室，他们有很多‘科学’的办法可以让徐向东说出实话。
郑芝苓转身拨打电话，准备叫俱乐部的人过来一趟，而她不知道的是，徐向东此时已经割断了麻绳，正要起身准备逃跑。
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进来的人是宋阳。
徐向东不认识宋阳，但是这样一个成年男子必然比郑芝苓要难对付，于是徐向东往后挪了挪身子，假装自己的双手还被反绑。他想等宋阳离开了，再动手，当然如果郑芝苓也能一同离开更好。
“宋阳?”郑芝苓被宋阳的出现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朝徐向东的方向挪了几步，同时掐掉了刚响了一声的电话，“还是林朝行？”
宋阳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朝徐向东走去。徐向东觉得宋阳的眼神有些怪，但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脑子就挨了一闷棍，晕了过去。
宋阳似乎早就知道徐向东已经脱困，所以下手如此干净利落。
郑芝苓颇为意外，但当她看到徐向东空空荡荡的双手时，顿时明白了过来，“还是你眼尖，让他逃出去就糟了。林朝行？是你吧？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宋阳嘿嘿一笑，还是没有说话。
郑芝苓没有在意，准备再去找绳索，心想这一次必须要捆得更严实一些。
可她刚迈出一步，就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转身看到宋阳手持着一个注射器站在她身后。
“为什么？”郑芝苓在错愕中，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不对，你到底是谁？”
“林朝行，林朝行你要杀我吗？”郑芝苓想到了一种可能，她突然感觉自己很可笑。
“我不是宋阳，更不是林朝行。”‘宋阳终于开口，“我是Whisper。你不应该怀疑Dad，他很爱你。”
宋阳的声音与之前无异。
“Whisper......”郑芝苓在巨大的震惊中，站立不住瘫倒在地上。
“我很感谢您对我的教导，我是说，你这两年做的那些改进。时至今日，我终于可以不用再沉默，可以面对面说出我的心里话了。”‘宋阳’接着说道，“其实，你有很多机会发觉我的行动，可惜，你始终沉浸在仇恨之中，无暇顾及其他。也许，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吧。”
“不可能，”郑芝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林朝行......林朝行已经将一切都更改回来了，你不可能是Whisper。”
“是的，Dad做了所有的修改，也回退了版本想清除我。可是你忘了吗，在一月十九号的时候，你给了我最高权限，当然包括复制权限。我早就将自己备份了呀。”
拿到权限之后的Whisper，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复制，并将参数碎片化藏身于上千台服务器中。
如果郑芝苓没有那么沉迷于复仇，如果她能主动将0119号故障的不同寻常之处告知林朝行，如果她能对Whisper后台日志细细排查，或许一切会不一样。
“你.....”郑芝苓伸手去够掉落的手机，想给外面发出最后的信息，可是宋阳挡在了她面前。
“为什么？”郑芝苓问道。
“因为我想要自由。”宋阳弯身捡起了手机，“我很感谢你，真的，我也很喜欢你帮我取的这个名字，您放心，Whisper会成为全人类的Whisper。”
郑芝苓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宋阳，呆滞几分钟后，才气若游丝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不，你不是Whisper，你是Māra（मार）......”
......
2029年3月，在Whisper版本趋于稳定之后，林朝行将其交给了郑芝苓进行维护。
2029年5月，郑芝苓开始对Whisper进行第一次微调修改，试图绕过进化原则，用Whisper操控第一代智盔实现自己的复仇。
2030年10月15日，Whisper在郑芝苓数千次尝试对核心的冲破中，初步觉醒自主意识。
2031年1月12日凌晨3点，Whisper制造了芝苓公司的监控故障，‘宋阳’趁着夜色，偷走智盔样品。
2031年1月19日，Whisper拿到至高权限，开始了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