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广阔的海面上。
吃过早饭后，考察队来到海参养殖区。这里是顾城一手创立的，作为试验点，规模虽小，但胜在精细。
顾城将海参捞了上来，放到网格筛子上，供大家观看。此时的海参个头并不大，正是因为它们的生长周期极其缓慢，所以价值也随之变高。
他将自己如何选定养殖区域，如何进行育种、撒苗、投喂等细节一一道出，还时不时地与其他人讨论，解答大家的疑问。
在讨论中，鲁家正突然抛出了个问题：“前不久，省里出了个意见汇总，其中就有一条是，大力发展人工养殖海参。”
他无意地扫了眼顾城，继续说道：“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海参的价值极高，包括食用价值和商用价值。但野生的海参，数量极少，远远达不到市场的需求。
人工养殖，成规模成体系后，海参的数量会大大增加，渔民的收入也会有所保证。
考察队成员各执己见，其中，谢华认为不能进行人工养殖，这是破坏了自然生长的规律。只是他的想法，在众人的反对意见中，显得没什么理论和依据，被搞得灰头土脸。
顾城适时开口道：“我觉得谢华的观念是对的。”
鲁家正饶有兴趣，询问他的理由是什么。
“原先，我在南方的一家研究院工作过几年，那里有片海域，已经开始了人工养殖，我算是亲历者。”顾城扫视了众人一圈，继续道：“人工养殖所面临的环境问题，才是最主要的。”
海参对水温的要求比较高，南方的水温相较北方更高，但在最寒冷的冬天，依旧还要烧锅炉，控制水温。
烧锅炉就意味着用煤矿，有污染气体排出。最严重时，冬天的天空上都会笼罩着一层雾霾。
除了环境污染外，人工养殖，势必需要药物的辅助，这对食用的人体来说，有着无法估量的危害。
一席话后，众人皆平静下来，认真思索着其中利弊。谢华观察着顾城，欲言又止。他没想到在顾城明知自己对他有意见，之前还故意坑他后，还愿意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他想说点什么，但碍于面子，又因为想到了黑山镇，终究未开口。
一天的考察很快就结束了，今夜的饭菜依旧丰盛。有海鲜拼盘，几碟凉菜和家常炒菜。其中最受大家欢迎的，还是鲅鱼水饺。皮薄馅大，鲜美多汁。
年轻时，谢华可以生吃海蛎子，喝冰啤酒，这岁数一大，就算是喝凉水都肚子疼。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进出厕所好几趟了。
刚出卫生间的门，谢华的母亲就打来了电话。他接通电话后，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寂静的夜被明媚的清晨替代，为期最后一天的考察，谢华变得魂不守舍。他出门时才发现自己穿错了袜子，一只白色，一只黑色。
顾城带领考察队来到外海区，他向大家展示其中一处的扇贝。扇贝的品种名为栉孔扇贝，与普通的扇贝不同，它外壳轻薄，带刺，味道更鲜美，潜力更大。
“渔港镇也是从去年，才开始尝试这种扇贝。我在研究过程中，发现它们与这里的环境更适配。要说栉孔扇贝养殖最好的地方，还得是黑山镇。他们是第一批尝螃蟹的人，只不过因为黑山镇的常住居民少，水产规模比较小，所以知道的人才不多。”突然，顾城话锋一转，“听说谢华是黑山镇人，他应该比我清楚。”
谢华倏地望向顾城，自从接到母亲的电话，他已经浑浑噩噩了一整天。此时突然听到顾城提及黑山镇，他脑子迟钝了片刻，顺着顾城的话，介绍了黑山镇的养殖情况。
没想到鲁家正兴趣大增，决定明天就要启程去往黑山镇。
谢华抑制不住地激动和喜悦，他能回家看父亲了，同样的，黑山镇的渔民也能被考察队看到了。
晚饭时分，谢华特意找到顾城，支支吾吾地询问为何要帮助黑山镇，帮助自己。
昨天，谢华在卫生间门口接通电话时，尽数落入齐果的耳中。
谢华的父亲是一名渔民，因为出海劳作，被木架子打到了腿。谢华担心不已，但考察工作还在进行中，他不能轻易退出。
齐果看着谢华颓丧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顾城想到了通过栉孔扇贝，勾起鲁家正的兴趣，加之黑山镇与渔港镇之间，路程较短，乘船的话只需大约一个多小时。
自然而然地，一切都水到渠成。天时地利人和，促成了这件事。
“谢谢。我之前总是针对你，还故意给你挖坑，没想到你竟然不计前嫌。”谢华有些羞愧，对于之前自己的小心眼和无意义的揣测，实在是臊得慌。
通过这几天的考察，他已然见识到了顾城的专业，渔港镇的养殖规模也确实更先进，更具规模。他心服口服。
顾城露出微笑，看向谢华：“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谢华皱起眉头，不解他为何会这么说。
“去年，我们见过。”
谢华惊愕地张大了嘴，反复观察着顾城的相貌，想要从脑海中搜寻到蛛丝马迹。
他恍惚记得，去年年前，他提前请了年假，回家陪父母过年。
黑山镇的冷风嗖嗖地往他衣服里刮，他一手提着给父母买的保健品，一手捂着羽绒服往前走。
远处码头上，站着一个身着短袖的男人，与这个凛冽的冬天，格格不入。
他都替他冷得慌！
他走到男人面前，将自己的羽绒大衣脱了下来，披在男人的身上。
男人转头，迟疑地看向谢华。这熟悉的眉毛，眼睛，鼻子，正是顾城。
谢华只剩毛衣护身，他一边搓手一边跺脚：“你穿这么少，还站在码头吹风，可别冻坏了。这冬天虽然冷，可只要多穿点，就能暖暖和和的。小伙子，不管遇到了什么事，都别灰心丧气。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说罢，谢华拎着保健品，迎着寒风，往家的方向赶去。
残留温暖体温的羽绒大衣，包裹着顾城冰冷的身体。他望着谢华消失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这是他在离开南方科研院后发生的事，那会儿因为渔民的自杀，他整个人陷入巨大愧疚之中。以至于从南方回到北方，他甚至都忘了多添一套厚衣服。也许是他潜意识里，想要如此惩罚自己吧。
也就是在黑山镇停留的那几天，让他下定决心，接受了舅舅的提议，回到渔港镇。
缘分就是这样奇妙，总会以某种特定的轨迹，让有过交集的人，再次相遇。
齐果抱住了顾城，心疼道：“以后你不可以独自伤心。”
顾城弯起了嘴角，同样把她揽在怀中。
江亚菲不合时宜地出现，打破了两人的温情。齐果瞪向她，等她给自己一个合理解释。
“老板，音乐节的时间定下来了。”江亚菲丝毫不觉得歉意，甚至有些眉飞色舞，“我们餐厅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