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悲壮”的心情,一路上她看什么都不顺眼。天空不蓝了,空气也不清新了,头顶强烈的阳光让她足以怪罪任何人。
站在村口,她望向顾城所在的方向。明明她跟顾城的家靠得那么近,而两人的距离却变得那么远。她淡然一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民宿现场,伴随着嘈杂的装修声。
房间内,斐小染正将毛巾递给满身是汗的周起臣,周起臣毫不犹豫地接过,一股脑儿地将脸和头给擦干净。毛巾瞬间变得乌黑,斐小染也不介意,接过毛巾收了起来。
齐果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难不成是被拒绝的后遗症?看到一男一女在一起的画面,就会触动她的防御机制。
安静处,她询问斐小染有没有合适的厨师推荐。思考片刻,斐小染推荐了几人,一并把联系方式告知给齐果。
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油腻声音。
“哎哟哟,你看看,这大白刮得太粗糙了。”钱明头戴绅士帽,手盘核桃串,边走边点评着装修工人,“你这可不行啊,这么摆的话风水不对,影响气运。”
钱明走走停停,不知疲倦地“指导”着工人,硬是花了十分钟,才走到斐小染和齐果的面前。
肉眼可见的,斐小染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你又来干什么?”
钱明像是没看到斐小染的态度,自顾自地解释,说什么装修学问大,自己不过是过来帮忙看看,怕工人糊弄斐小染不懂,不好好干活,得他这种懂得人来震场子。
“好意心领了,你请回吧。”斐小染不再看向钱明,将头扭到一边。
“你别生气了,上次是我不对,是我鲁莽了。”钱明厚脸皮地坐到斐小染的旁边,“我不是想着你一个女人不要太辛苦吗,一头闷在工作上,还不如找个安稳的依靠,这才是你……”
一声巨大的拍桌声震得钱明停止了输出,连带着斐小染也一个激灵。只见齐果拍案而起,瞪向钱明。
“你没事吧?”
这忽然的提问让钱明有些摸不着头脑:“啊?我没事啊。”
齐果冷笑:“我问的是,你脑子没事吧?”
钱明自从靠着海产品加工起家,挣了不少的钱,在渔港镇人人都敬他一句钱老板,谁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他有些气恼,斜眼看向齐果:“你怎么说话呢!?”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钱明钱老板,你是因为什么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能居高临下地教育女人该如何如何的?你既不是人家长辈,也不是人家朋友,用得着你来操这份心吗?就算是长辈是朋友,也不会像你这样越俎代庖,所以你凭什么呢?”
齐果眼神凶狠,气势逼人,一步步地逼近钱明:“是因为开了厂子就觉得自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吧?那我问问你,你们的企业战略是什么,有没有创新管理,有健全的组织结构和品牌效应吗;你工厂的毛利率多少,净利率多少,现金流和资金周转率是多少,REO和ROA分别是多少?”
一连串的问题让钱明的瞳孔不断收缩,齐果不断地逼近,他却节节后退,被逼得紧贴在墙壁上,连屁股都不自觉地收紧。
他满头是汗,手中的核桃被他握得咯吱作响。
齐果看着对方的模样,只觉得可笑:“钱老板,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要用自己井底之蛙的眼光去揣度别人,更不要去触碰自己认知以外的人和事。这是对你的忠告。”
“我真的,我真的是为了小染好,不想她那么累。”钱明磕磕巴巴地辩解,“我想当她的依靠。”
说了半天,齐果才发觉自己不过是对牛弹琴。
“这么大的人了,到底是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你感觉不到吗?她不愿意你看不出来吗?”齐果顿了顿,“还有,女人可以没有爱情,没有男人,但是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吧?”
钱明只觉眼前的齐果有些吓人,她好似是在警告自己,但这话又不像是只针对自己。
无论如何,他还是先逃离眼前这个“虎狼之地”为妙。
他笨拙地靠着墙壁,从齐果的面前挪了出去,他狼狈地整理着衣服和帽子。
“我不跟你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随后他看向斐小染,“小染,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不嫌你克夫的名声,只要你愿意……”
听到吵闹声的周起臣赶来,一进门听到的就是钱明的“表白”。
钱明看向突如其来的周起臣,因为炎热而脱了上衣,露出精壮厚实的上半身。对比之下,钱明顿觉喉咙发紧,还未说完的话如鲠在喉。
他只丢下一句“我等你答复”后便匆匆离开。
周起臣不自在地看向斐小染,关心道:“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摇了摇头,斐小染认为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齐果。
“齐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斐小染握了握齐果的手,“总觉得你心情不好。”
齐果尴尬地笑了笑,万万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虽然她不该把自己的火气发在钱明身上,但那是他自找的,纯属活该。不停地在斐小染的事业上作梗,上蹿下跳,让人厌恶。
除了心里的无名邪火,还有大半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听不得主张女人要依靠男人的狗屁言论,每每听到这话,她都想拍死说话那人。
她自始至终都认为女人不比男人差,女人从来都更坚韧、更能承受各种压力,也更成熟更理智。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收回乱飘的思绪,她看向斐小染。因为不想提及顾城,齐果只道自己能有什么事,就是看不惯钱明而已。
斐小染却噗嗤一笑:“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你那么冷静,给人高瞻远瞩运筹帷幄的感觉,骂起人来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给我都看呆了。”
“真别说,还有点帅。”斐小染双手合十做崇拜的少女状,逗得齐果怪不好意思的。
她在心里暗想,那是斐小染没见过自己在公司骂人的样子,比这可怕十倍。虽然每次骂完都后悔,连夸带哄地给员工道歉。
斐小染突然正色道:“还是要谢谢你,为我出头。”
她上前抱住齐果,满眼感动。原来不管地域、年龄和空间,女孩子总是会被女孩子给治愈。
很少被拥抱,即使是同性,齐果还是有些不自在。她拍了拍斐小染后背,伪装生气道:“感谢倒也不必,你还不赶快从实招来,钱明到底怎么回事。”
提到那人,斐小染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其中的渊源要追溯到斐小染刚结婚那年。
那晚她骑车回家,路过海边时听到有人在海水里扑腾,喊着救命。她想都没想就冲进去救人,被救的那人就是钱明。
这就是孽缘的开始,一开始的她并不知道钱明对自己有男女之情,只觉他是为了感谢自己,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还总带着礼物。
一来二去,她和丈夫跟钱明成了朋友。直到有一天,钱明喝多了酒,表露了心思。斐小染只觉惊讶,还带着些许厌烦,因为那时两人都已结婚。
此后她见着钱明就绕道走,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丈夫去世后,钱明又再次出现。
顿了顿,斐小染再次说道,其实那天钱明是想自杀,因为厂子面临倒闭,他欠了很多钱。后来因为自己救了他,他才有勇气活下去,将厂子转亏为盈。
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故事,齐果不知是该佩服钱明专情,还是……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屋外却突然传来女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好啊,我儿子的坟头还没捂热呢,你就敢勾搭野男人!”
屋内的三人齐齐望向屋外,说话的人,正是斐小染的婆婆,苏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