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包纱布的齐果愣愣地站在客厅里，她两眼无神，手上却不停地磨着咖啡。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宇星和陈欣桐这两位“小朋友”会出现在自己家中，且每个人都带着无比厚重的寒假作业，摆出一副我们两人要在这里好好做功课的架势，根本容不得齐果开口拒绝。
写作业也无妨，不过就是提供个场地，但还要自己手磨咖啡伺候，着实有些过分。
一个小时前，齐果去到杂货铺，想要买一些菜种，结果就看到李宇星这小子被周起臣给提溜出来。
周起臣面露凶相，威胁道：“你再让人帮你买烟，我就去找你爹告状，让他收拾你。”
李宇星悻悻一笑，保证自己再也不犯，一转身就与齐果碰了个正着。
就挺突然的……
李宇星蔫头耷脑跟着齐果往家走，齐果心里感慨，果然是地方小呀，随便出个门都能遇到。结果半路又碰到陈欣桐，于是形成一带二的模式。
她难道是有什么奇怪的粘贴本领吗？齐果认命地将两杯咖啡端到二人面前，又洗了水果，调高了屋内的温度。
细致体贴的程度，连她自己都感动了。
她看着优哉游哉的两人，幽幽开口：“你们再多来几次，我就破产了。”
齐果点名李宇星，问他干吗又去买烟，李宇星老神在在，只说自己压力很大。
他一副欠打的模样，齐果没有忍住：“青春期的压力都是狗屁，你说出来，给我助助兴。”
李宇星被气得炸毛，却也无计可施，只说大人们都是双标怪。周起臣一天一包烟，抽得比谁都多，结果非不卖给自己。
齐果半信半疑，李宇星立即给齐果八卦周起臣的前世今生。
原来周起臣跟他妻子的婚姻，充满了坎坷和造化弄人。周起臣和妻子都是外地人，婚后选择在渔港镇生活。
和和美美的小两口，很快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却在孩子三个月大时，检测出了先天性疾病，孩子没能保住。
两人伤心难过了很久，却也在互相安慰中振作起来。在第二年，妻子再次有孕。可在医院的检查中，孩子依旧患有先天性疾病。
他们到省里大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百万分之一的概率砸到了他两人的头上。两人的基因，只要组合在一起，就会产生缺陷。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两次痛失孩子的妻子患上了忧郁症，他脸上的那道疤，也是他妻子失手滑的，再偏一点，眼睛就要瞎了。
周起臣与妻子纠缠多年后，最终离婚。
他就是那会儿抽上了烟，从最开始的一天三包，逐渐变成了一天一包。也许是被时间治愈了过往的痛，现在的他平和了许多。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齐果有些震惊，质疑故事的真实性。李宇星却以他爹李成海的名声发誓，绝对是真的，基本上整个小庙村都知道这事儿。
齐果调侃李宇星真的是李成海的好儿子，有事先让李成海扛。
陈欣桐却不关心老男人的八卦，她有些担心斐小染的状况，因为昨天，她的奶奶又来找茬了。
不仅说了些难听的话，还说要让斐小染把卖海域的钱分她一半。陈欣桐不太明白，一个是她的妈妈，一个是她的奶奶，为什么变得跟仇人一样。
李宇星故作高深地回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齐果和陈欣桐都沉默了，不是觉得李宇星说得有道理，而是觉得这小子想要装成熟的劲儿，让人无语……
三人正研究中午吃什么的时候，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齐果将门打开，李壮面露急切：“掌柜的，出事了！”
渔船上，齐果和李壮、田力三人面色凝重。
一艘远洋航船，偏离了原先的轨道，拐进渔港镇的海湾，造成架子的大面积损坏。
海事局正忙着追讨远洋航船，现在各家各户都要去海域里查看损失情况。
船行驶到海域，看着七零八落的架子，齐果心中一紧。
一笼笼的扇贝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有的散落入海，消失不见；有的被刮破，漏出了大半扇贝苗。
看着前些天还好好的扇贝，此时却成了这副惨样，齐果难受得说不出话。
紧急的抢救行动立即展开，她毫无经验，只能在李壮和田力身后打下手，学习着两人的操作方法。但有的时候即使眼睛看会了，体力上的差距也让齐果力不从心。
从打捞架子到打捞扇贝笼，齐果和伙计忙到傍晚，直到没了天光，三人才驾驶着船，回到岸边。
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三四户人家。但从目前来看，齐果家的海域，受损得最为严重。
拖着疲惫的身体，齐果直接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一大清早，取代饥饿的是浑身酸疼的肌肉。但她不能停歇，她要继续出海，还有许多扇贝等待着他们修整。
海事局那边传来消息，远洋航船只能赔偿损坏的扇贝笼、扇贝苗的价钱，其余无形的，比如说人力、扇贝生长的时间成本，都不算在赔偿里。
也就是说，丢失的扇贝也只按照扇贝苗的价格来赔偿。
这么明摆着的损失，让齐果不得不咬牙坚持，一定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就这样一连三天，齐果早出晚归，干起活来不要命，还差点因为低血糖掉进海里，把李壮和田力两人吓得够呛。
终归是有惊无险，在第三天的傍晚，将扇贝架子修整完毕。
仓库里，齐果脱下厚重的胶鞋、手套和油裤，手指上清晰可见被海水泡发的纹路，脚上竟然还磨出了水泡，每多走一步，都让齐果钻心地疼。
但在伙计面前，齐果还是要保持掌柜的“英姿”，口头夸奖了两人，又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嘱咐二人去买猪头肉吃，好好补补，随即大步离开。
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才变成一瘸一拐的状态，往家的方向走。
李壮和田力两人对视一眼，直到一刻，他们才认可了齐果。
一开始，他们是看在齐老爷子的面子上，即使觉得齐果不太靠谱，他们也都是心里嘀咕。
经历了三天的扇贝抢救工作，齐果身上的韧劲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他们刮目相看，自家的这个小掌柜，是靠谱的。
越走越疼的齐果，有些坚持不住，坐在路边休息。
傍晚的马路牙子散发着刺骨的凉意，就这，齐果也不愿意起身，实在是她太累了。
骑着自行车的顾城朝自己驶来，他伸出了手。
齐果仰视着他，这人如同带着BGM出现，全身散发着光。
她刚要伸手去握顾城的手，却被对方推开。齐果有些生气，眼前这人是在逗她玩吗？却见顾城的手换了个方向，指向自己大腿左侧。
她顺着指尖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油光锃亮的花蜘蛛醒目地挂在自己的大腿上，齐果慌忙起身，连跳几下才惊动了蜘蛛，蜘蛛顺着丝线掉到地上，消失在草丛中。
齐果被吓得不轻，不敢再坐到地上，只得起身往家走。
顾城拍了拍自己的后座：“上来，我载你。”
她没搭理顾城，继续往前走。
“别逞强。”
齐果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顾城，他眼里满是真诚，似乎还有一点心疼？齐果只当夜黑，自己眼神不好，没多寻思，坐到车后座。
她抬起双手，想要轻握顾城的衣摆，却发觉自己的手只要一用力，就颤抖得厉害，这是连续几天高强度作业的后遗症。
许是看出了齐果的情况，顾城将齐果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腰前，低声说了句：“抱紧”。
多日的压力此时终得释放，齐果把头埋在顾城的背后，无声地抽噎。
这几日的担惊受怕，她无法跟别人诉说，她总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所有的事只能自己一人扛。
她怕姥爷的养殖事业毁在自己的手上，也怕自己没处理好，失去李壮和田力的信任，更怕如齐美丽所言，自己根本干不好这事！
这是创业期间也不曾有过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姥爷的关系，让她更珍视现在所做的一切。
一路上，顾城默契地不再言语，留给身后人空间。
他没有往家的方向去，而是顺着海边骑行，等待齐果情绪的释放。
不知过了多久，齐果终于平缓下来。许是哭过一场，她觉得整个人好受了许多。
微风拂面，吹干了她的脸颊。借着微弱的路灯，齐果看到顾城的背后早已被自己浸湿一片。
从她的角度，可以时不时地看到顾城的侧颜。此时的她，终于有了胡思乱想的力气。
为什么上天这么优待顾城，既让他拥有一个聪明的脑袋，还让他拥有一副耐看的皮囊，齐果搞不懂。
突然，身前的人，努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齐果，你该减肥了……”
途经上坡路段，顾城费力地骑着，一滴汗珠从额头滑落。
要是在平时，顾城或许不会觉得累，可此时的他，已经载着齐果，骑了一个多小时了。
齐果也不甘示弱，用囔囔鼻音回怼道：“你也该增肌了……”
“……”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齐果猛拍地一拍顾城的肩膀，自行车左右哆嗦。
顾城控制住车把，齐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会种地吗？”
“种地？”
顾城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想不明白身后这女人为什么会问出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对，种地！”